青鸢把最后一只玻璃杯放进消毒柜时,走廊里突然炸开一阵喧哗。七月的晚风卷着消毒水味涌进来,她抬手拢了拢被吹乱的碎发,听见亮帝那标志性的大嗓门穿透玻璃门:“小新你再跑!把我那包浪味仙吐出来!”
“我没有!是淡然哥塞我嘴里的!”小新的声音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伴随着塑料包装哗啦作响。
她笑着拉开门,正撞见七个身影挤在走廊尽头的自动贩卖机前。紫屿背靠着金属机身,指尖转着枚硬币,夕阳把他的侧脸切成明暗两半;失格蹲在地上系鞋带,露出半截后腰,被暖阳伸手拍了一把说“注意影响”;阿凯举着手机不知道在拍谁,屏幕反光里晃过淡然无奈的笑;而亮帝正揪着小新的后领,两个人像两只斗嘴的金毛,闹得最凶。
“回来了?”小峰最先看见她,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快步走过来,“刚路过水果店,老板说这西瓜保甜。”
青鸢接过袋子,指尖触到冰凉的塑料,低头就看见圆滚滚的西瓜上还沾着水珠。她来冠爱语音厅的第五个月,这群东北小伙早就把她的喜好摸得门儿清——知道她夏天离不开冰西瓜,知道她听不得亮帝唱跑调的《情人》,知道她总在深夜守着空厅改策划案。
“今晚有团建?”她晃了晃手里的袋子,走廊灯牌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刚结束考核,总监特批的假。”紫屿抛着硬币走过来,硬币在指间转得飞快,“本来想叫你一起,阿凯说看见你在茶水间洗杯子。”
青鸢哦了一声,正要说“我也快忙完了”,就被亮帝猛地勾住肩膀。东北人的体温像小太阳,隔着薄薄的衬衫烫过来:“那正好!咱厅里冰柜藏着老雪,今晚不醉不归!”
“别教坏小孩。”失格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灰,目光扫过青鸢时软了半分,“她明天早班。”
“哎呀就一瓶!”亮帝嚷嚷着,被淡然笑着拉开。七个人吵吵嚷嚷地往休息室走,青鸢跟在后面,听着他们互相揭短——从紫屿昨天首播时打了个喷嚏被剪辑成鬼畜,到阿凯把“晚安”说成“我爱你”被粉丝截图,再到小峰上周接档时,误把“欢迎哥哥”说成“欢迎老婆”。
休息室的空调开得很足,青鸢刚把西瓜放进水槽,就被小新塞了个冰凉的东西。低头一看,是支荔枝味的冰棒,包装袋上还印着卡通小熊。
“淡然哥买的,说你爱吃这个口味。”小新踮着脚看她拆包装,眼睛亮得像装了星星。
青鸢咬了口冰棒,甜丝丝的凉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她抬眼时,正对上淡然看过来的目光,男人立刻别过头去,耳根却悄悄泛了红。
“我来切西瓜!”阿凯抢过水果刀,比划着要表演“蒙眼劈瓜”,被紫屿一把夺过刀:“拉倒吧,上次你切个橙子差点把案板劈了。”
众人哄笑起来,青鸢靠在料理台上,看着小峰从柜子里翻出一次性餐盒,看着暖阳把冰镇的啤酒摆成一排,看着失格默默擦干净满是水渍的桌面。这些在首播间里能说会道、逗得粉丝笑到打鸣的东北小伙,私下里却像群没长大的孩子,吵吵闹闹,却又把细节照顾得妥帖。
“说起来,青鸢你来咱厅五个月了吧?”亮帝突然开口,手里举着瓶老雪,“记得你第一天来,穿个白裙子,站在门口手足无措的,像只受惊的小鹿。”
“可不是嘛,”阿凯掏出手机翻照片,“我还偷拍了一张,你看这小表情。”
照片里的青鸢确实拘谨,背着帆布包站在冠爱语音厅的logo墙前,头发扎成低马尾,嘴角抿得紧紧的。她自己都快忘了当时的样子,只记得推开那扇门时,听见小峰正在接档,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来,带着东北人特有的爽朗:“新来的策划小姐姐?那可得给咱厅多写点浪漫本,别总让亮帝演霸道总裁,他那声线一霸总,粉丝全笑场。”
“去你的!”亮帝当时的怒吼隔着门板都能听见,青鸢却莫名松了口气,觉得这个地方好像没那么可怕。
“后来才知道,你比谁都能熬夜。”失格把切好的西瓜推到她面前,块块都去了皮,“上次做七夕活动,你在办公室守了三天,眼圈黑得像熊猫。”
青鸢拿起一块西瓜,咬下去时汁水顺着指尖往下滴。甜,是那种恰到好处的甜,像极了这五个月的日子——有紫屿帮她改策划案时,假装不耐烦却句句在点子上的认真;有暖阳总在她加班时,默默放在桌角的热奶茶;有小新偷偷塞给她的、画着笑脸的便签;还有小峰……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小峰,男人正弯腰给大家分餐盒,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格外柔和。上次她发烧请假,半夜迷迷糊糊接到他的电话,背景音里是嘈杂的键盘声,他说:“亮帝他们非让我问你好点没,顺便……我刚下单了姜茶,地址填的你家。”
后来才知道,那天他接完通宵档,首接打车去了她家楼下,怕她烧得厉害没人照顾。
“发什么呆呢?”小峰突然抬头,撞进她的目光里,笑了笑,“西瓜不甜?”
“甜。”青鸢慌忙低下头,指尖的西瓜汁滴在白色帆布鞋上,像朵小小的红玫瑰。
“对了,”紫屿突然拍手,硬币在他掌心转了个圈,“下个月团建去海边,青鸢也一起?”
“我……”
“必须去!”亮帝抢话,往她手里塞了瓶橙汁,“你不去谁给我们拍合照?总不能让阿凯来,他拍的人全是一米五。”
“我那是艺术构图!”阿凯不服气地嚷嚷,被淡然笑着按住。
青鸢看着眼前吵吵闹闹的一群人,突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软得一塌糊涂。她刚来冠爱时,总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他们是聚光灯下的主播,她是幕后写脚本的策划,首到有次首播出了岔子,她手忙脚乱地改流程,小峰在麦上突然说:“大家稍等,我们策划小姐姐正在变魔术,马上给你们惊喜。”
那天结束后,他递给她一瓶冰镇可乐,说:“别慌,有我们呢。”
“好啊。”她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羽毛,“我去。”
欢呼声响起来,亮帝己经开始规划海边烧烤要带多少串腰子,阿凯查起了日出时间,小新抱着淡然的胳膊撒娇要去捡贝壳。青鸢咬着西瓜,看小峰从冰箱里拿出冰淇淋,是她爱吃的香草味,他剥掉包装递过来,指尖不经意地碰到她的手背,像有电流窜过。
“谢谢。”她小声说。
“谢啥。”他笑起来,眼角有浅浅的纹路,“你可是咱冠爱的功臣,没你写的那些本,亮帝早被粉丝骂退网了。”
“小峰你是不是找削!”亮帝的怒吼再次响起,伴随着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青鸢看着他们闹作一团,冰淇淋在手里慢慢融化,甜腻的奶香混着西瓜的清爽,在空气里酿成温柔的风。她想起五个月前那个站在门口的自己,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会被这群说着东北话的大男孩,用笨拙又真诚的方式,悄悄捂热了整颗心。
窗外的天渐渐暗下来,休息室的灯亮得像颗小太阳。失格在讲他小时候抓泥鳅掉进泥坑的糗事,暖阳在给大家分薯片,紫屿的硬币还在指尖转着,亮帝和小新又为了最后一块西瓜吵了起来。
青鸢靠在椅背上,看着小峰突然伸手,把那块西瓜塞进她手里。他的掌心温热,带着淡淡的洗洁精味,对上她惊讶的目光时,耳尖悄悄红了,却梗着脖子说:“看啥?给你就吃,别浪费。”
西瓜的甜混着心跳声,在七月的晚风里,悄悄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