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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若臣妾说了……陛下……拿什么来换？”
嘶哑破碎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在空旷而压抑的御书房内响起，清晰地撞击在冰冷的墙壁上，激起微弱的回音。
死寂。
连烛火燃烧的噼啪声都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萧彻捏着苏晚晚下巴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骤然眯起，锐利的寒芒如同出鞘的利刃，瞬间锁定了苏晚晚那双豁然抬起、毫不退缩的眼眸！
那里面，不再仅仅是惊惶和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一种被逼到绝境后亮出的、带着玉石俱焚意味的锋芒！还有一丝……他从未在这个骄横跋扈的苏贵妃眼中见过的、狡黠而清醒的亮光。
拿什么换？
她竟敢……跟他谈条件？！
一种被冒犯的怒意瞬间在萧彻心头燃起，冰冷的杀意几乎要破体而出！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力道加重，苏晚晚痛得闷哼一声，下颚骨仿佛要碎裂，却死死咬着牙，倔强地迎视着他。
【拼了！横竖都是死！不从他这里捞点保命的本钱，怎么斗得过皇后那条毒蛇！】苏晚晚的心声如同战鼓，在她脑海里疯狂擂动，支撑着她几乎要崩溃的意志。
萧彻清晰地“听”到了这心声。那“捞点保命本钱”、“斗皇后”的字眼，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让他眸底翻涌的冰冷风暴出现了一丝奇异的凝滞。
他俯视着这张近在咫尺、狼狈不堪却又因那份孤勇而焕发出奇异光彩的脸。油渍、泪痕、灰尘混合在一起，本该是滑稽可笑的，可那双眼睛里的光，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他不曾在任何后宫女子身上见过的、生机勃勃的野性和……算计。
怒意和杀意并未消散，却被一股更强烈的、近乎荒诞的探究欲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味所取代。这个女人……和他记忆里那个空有美貌与狠毒、却愚蠢透顶的苏贵妃，似乎……真的不同了。
“换？”萧彻的薄唇缓缓勾起一个冰冷而危险的弧度，那弧度里淬满了讽刺和掌控一切的睥睨。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微微，感受着她肌肤的颤抖和紧绷，俯身凑得更近，温热的、带着龙涎香气息的呼吸，如同带着电流的羽毛，拂过苏晚晚冰凉而敏感的耳廓。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醇厚磁性，却字字如冰锥，带着不容置疑的诱惑与威胁，清晰地钻进她的耳蜗：
“叫声夫君，”他刻意停顿，欣赏着她因这过于亲昵僭越的称呼而瞬间瞪大的眼眸和骤然急促的呼吸，唇角的弧度加深，“朕……许你活。”
轰——！！！
苏晚晚的脑子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上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脸颊不受控制地滚烫起来！
【夫……夫君？！这暴君他疯了吗？！还是……在戏弄我？！】巨大的羞耻感和被羞辱的愤怒瞬间席卷了她！【许我活？这算什么条件？！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羞辱和掌控！他想把我变成他掌心的玩物？！】
巨大的抗拒让她浑身都僵硬起来，被捏住的下巴传来剧痛，屈辱的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更浓重的血腥味，倔强地不肯发出一点声音，更不肯屈服于这荒谬至极的条件！
萧彻清晰地“听”到了她内心的尖叫、羞愤和抗拒。那双含着泪、写满屈辱却依旧倔强的眸子，像被踩了尾巴炸毛的猫，竟让他心底那点恶劣的兴味更加浓郁。
“怎么？不肯？”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玩味的嘲弄，指腹用力碾过她下唇被咬出的血痕，带来一阵刺痛。“看来，贵妃是觉得朕的价码……不够？”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她因为屈辱和恐惧而剧烈起伏的胸口，扫过她紧攥在身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拳头，最终落回她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
“还是说……”他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刺骨的寒意，“你更想去诏狱里，和那些‘老朋友’叙叙旧？朕相信，他们会很乐意帮你‘回忆’一下，周美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诏狱！
这两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苏晚晚的心脏！原主记忆里那些关于诏狱的恐怖传说瞬间涌入脑海——剥皮抽筋，生不如死！进去的人，没有能完整出来的！
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屈辱！【不！不能去诏狱！那比死还可怕！】求生的本能疯狂尖叫！
就在这极致的恐惧和屈辱撕扯着她神经的瞬间，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江南水患！原著剧情！
【对！还有这个！这是他主动提的！这是他感兴趣的东西！】苏晚晚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必须拿出更有价值的东西！比周美人的真相更急迫、更能打动这个冷酷帝王的东西！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喉咙的哽咽和身体的颤抖，被泪水洗过的眸子首首地、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孤勇，再次迎上萧彻那双深不见底、此刻正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眸！
“陛下！”她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打断了他带着威胁的低语。
萧彻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微微一顿，凤眸中的玩味和冰冷被一丝探究取代。
苏晚晚不顾下巴的剧痛，语速极快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周美人的事，臣妾稍后自会向陛下禀明！但眼下，有一事比这后宫倾轧更为紧急！关乎京城安危！关乎陛下江山！”
她刻意加重了“江山”二字，果然看到萧彻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
“说。”一个字，冰冷而充满压力。
苏晚晚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她强迫自己冷静，调动起所有关于原著剧情的记忆碎片，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江南大水，溃堤千里，流民百万，正沿官道，日夜兼程，涌向京城！”
她清晰地看到萧彻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捏着她下巴的手指不自觉地又松了一分。
“最迟三日后！”苏晚晚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预言的决绝，“第一波流民，将抵达京城东郊！”
她死死盯着萧彻的眼睛，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陛下若信臣妾——三日后辰时，务必开启东城门！调拨京畿卫队，设粥棚，布医署！否则……”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沉重的悲悯，“流民饥寒交迫，绝望之下冲击城门，一旦生变，后果不堪设想！京城……恐有大乱！”
这是原著中一场被一笔带过、却差点酿成大祸的危机！贪婪的地方官隐瞒灾情，导致朝廷措手不及，数万流民被拒之城外，最终爆发了惨烈的冲突！虽然被镇压下去，却极大地动摇了民心，也给了政敌攻击萧彻的口实！
【信我！一定要信我！这是你刷声望、稳住朝局的好机会啊傻狗！】苏晚晚在内心疯狂呐喊，紧张得手心全是冷汗。
御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再次降临。
只有烛火不安地跳跃着，将两人对峙的身影拉长，扭曲地映在墙壁和书架上。
萧彻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一寸寸扫过苏晚晚的脸。她的狼狈，她的恐惧，她眼中的泪水尚未干涸，可那份孤注一掷的决绝和此刻话语中不容置疑的笃定，却形成了一种极其矛盾又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她说的，和他刚刚收到的密报，以及他心中最坏的预估……完全吻合！甚至更精确！连时间都精准到了“辰时”！
这绝不是巧合！更不是一个深宫妇人能凭空臆测出来的！
巨大的疑云和强烈的震动在他心头交织。她到底是谁？她如何得知这一切？那所谓的“离魂症”……难道真的让她看到了未来？
“理由？”萧彻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要将她所有的秘密都压榨出来。“朕如何信你？仅凭你这几句……危言耸听？”
【理由？！原著里就是这么写的啊傻狗！流民就是那时候涌进城的！你爱信不信！不信就等着看京城乱成一锅粥吧！】苏晚晚内心急得跳脚，可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她只能硬着头皮，搜肠刮肚地寻找着听起来合理的解释。
“臣妾……臣妾……”她眼神闪烁，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迷茫和痛苦，仿佛在努力回忆，“臣妾那日‘离魂’之际……浑浑噩噩……仿佛魂魄飘荡……看到……看到好多衣衫褴褛的人……扶老携幼……像潮水一样……涌向东边……城门紧闭……然后……然后就是火光……惨叫……”她的话语断断续续，充满了不确定感，却又带着一种身临其境的恐怖。
【编！使劲编！反正死无对证！】苏晚晚在心里给自己鼓劲。
萧彻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没有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那迷茫，那痛苦，那恐惧，都显得那么真实……可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狡黠和急躁，又该如何解释？
就在苏晚晚绞尽脑汁继续编造她那漏洞百出的“离魂见闻”时，萧彻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她紧攥在身侧、藏在宽大寝衣袖口里的左手。
那袖口边缘，似乎……沾着一点极其微小的、深褐色的污渍？
电光火石之间，小厨房里那沾满油渍的手腕，她扑向肉包子时的动作，以及……她袖中似乎曾闪过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金属或瓷器的冷硬反光……瞬间串联起来！
一股冰冷的警觉瞬间攫住了萧彻！
这个女人，太危险！她满口谎言，装疯卖傻，心思诡谲，身上还藏着未知的凶器！刚才的恐惧和屈服，焉知不是另一种伪装？
他眸色骤然转冷，如同寒潭冻结！捏着她下巴的手猛地松开，另一只大手却如同闪电般探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精准无比地攥住了苏晚晚藏在袖中的左手手腕！
“啊！”苏晚晚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萧彻的手如同铁钳，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剧痛让她瞬间松开了紧握的手指！
“当啷——！”
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在死寂的御书房内骤然响起！
一块边缘锋利、沾着点点暗红干涸血迹的青瓷碎片，从她宽大的袖管中滑落，砸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弹跳了一下，滚到一旁，在烛火下闪烁着冰冷而危险的光泽。
同时，随着瓷片一起飘落的，还有一方素白的丝帕。那帕子显然被匆忙塞进袖中，此刻舒展开来，轻飘飘地落在染血的瓷片旁边。
帕子的一角，赫然用淡青色的丝线，歪歪扭扭地绣着半朵……含苞待放的玉兰花。
那绣工极其稚拙，花瓣的轮廓都有些走样，针脚也略显凌乱，一看便知绣者并不精于此道，甚至带着几分孩童般的笨拙。然而，那玉兰的形态，尤其是那半开半阖的花苞姿态，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萧彻的目光，在触及那半朵歪扭玉兰的刹那，如同被最强烈的闪电劈中！
他整个人猛地僵住！
深不见底的凤眸骤然收缩到极致，瞳孔深处掀起了滔天巨浪！一股无法言喻的、混合着巨大震惊、难以置信、以及某种尘封记忆被粗暴掀开的剧痛，瞬间席卷了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