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一片血红。每一次剧烈的心跳都像在捶打破鼓,震得五脏六腑深处那片冰冷的痛楚更加尖锐。白纸手中的针尖,闪烁着要命的寒光,正一步步逼近。喉咙里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像在吞着冰碴子。
退路己经没了。
身体在巨大的绝望和剧痛中彻底绷紧、僵硬,就像等待宰割的祭品。意识在血红的漩涡边缘疯狂打转。那点针尖,那片刺眼的血污,厉灼转身时冻透骨髓的背影……还有玻璃反光中那快如闪电、紧跟其后钻进书房的佝偻灰影……
书房的雕花木门在厉灼身后无声地关紧,像是堵死了最后的活路。房间里只剩下白纸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脚步声,以及针筒里淡蓝色药液随着他脚步晃动、折射出的冰冷微光。
针尖的锋芒,离我手臂皮肤只剩一寸。
“嘀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在死寂中格外刺耳的电子音!就像水滴落在生锈的铁盘上!毫无预兆地从连接我身体的监护仪里响起!屏幕上,那条原本因为痛苦和恐惧剧烈起伏的绿色生命线,在针尖落下的前一刻,诡异地拉平了!虽然只维持了一刹那,却像极了死亡的信号!
屏幕左下角,一个极其细小、此前从未亮起的暗红色警示灯,跟着急促地闪动起来!那光点颜色深暗,如同凝结的血珠!
白纸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冰冷的目光瞬间像被激活的探针,死死钉在那条笔首的绿线上!镜片后的瞳孔猛地收缩!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惊疑,在他那双冰封的眼睛里飞快掠过!
这停顿也许只有半秒。但他握着针管的手指,却绷紧了一点点。
就在这时——
“砰——!!!”
一声如同重锤猛砸巨大冰块的闷响!毫无征兆!凶狠地!从紧闭的书房雕花木门里面爆开!穿透厚实的隔音门板!整扇门好像都跟着猛烈一颤!
什么东西……在书房里摔碎了?!
白纸的注意力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硬生生扯开!握针的手指猛地抓紧!视线像被无形的绳子猛拽过去,唰地射向书房方向!他那向来镇定的冰眸中,第一次浮现出无法掩饰的惊疑和茫然!
巨响的余音还在空气里嗡嗡作响,紧接着,一阵模糊的、如同重物被拖拽着擦过光滑大理石地面的摩擦声从门缝里传来……嘶啦……
然后,是绝对的、令人窒息的、仿佛空气都被冻住的死寂!门里面的所有动静似乎都被那声撞击截断了!
针尖悬停在我手臂上方,寒光微微颤动。白纸保持着俯身的姿势僵在那里,全身肌肉瞬间绷得像钢铁!镜片后的目光惊疑不定,死死锁住那扇纹丝不动、却好像藏着惊涛骇浪的门!他一时竟忘记了床上的“目标”,如同一具被意外信号扰乱、暂时死机的杀人机器!
时间像是被拖得无限漫长。窗外铅灰色的天光又暗沉了一些,室内的灯光影子在地板上摇曳不定。
五秒……
十秒……
书房里再也没有传出任何声音。那沉重的死寂本身,反而化作更令人心惊肉跳的催命咒。
白纸眼中的惊疑迅速冻结成更深沉、潭水结冰般的凝重。握针的手指似乎松了一丝,指节不再那么僵硬。视线慢慢从房门收回,针尖的寒芒终究……再次朝着我的手臂——缓缓压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呃……”
一种极其微弱、如同受伤的幼兽在厚厚积雪下发出的、窒息的、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带着浓重的鼻息和刻骨的煎熬!猛然穿透了书房门板!清晰地、时断时续地传了出来!
那绝对不是厉灼的声音!那声音……苍老、破碎……浸满了无法言说的压抑痛苦和……即将窒息的无力?!
是张阿姨?!
白纸手中的针尖,距离我的皮肤只剩下半寸,第二次骤然停顿!
他猛地首起身!就在同一瞬间!书房厚重木门内侧的门锁,突然发出一声极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咔哒”!是金属锁舌被从里面拧动的摩擦声!
有人……正要从里面开门?!
白纸冰山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一种节奏被完全打乱、混杂着高度警惕和难以置信的神情闪过眼底!握针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如铁,整个人进入了极度戒备的攻击状态!
门锁的动静停了。刚才那一下拧动,仿佛只是错觉。
取而代之的是——
“砰!”
一声更加沉闷、更有实感的、如同塞满东西的沉重麻袋狠狠砸在硬地上的撞击声!从冰冷的门板后面闷闷传来!这一次,甚至能感觉到地面传来的震动余波!
紧接着——
一种让人头皮发麻、极其粘稠的液体……缓慢地滴落在光滑硬地上的声音……
“啪嗒……啪嗒……”
清晰、湿热粘稠的液滴溅落声。在门外绝对的死寂中,每一声都像敲在骨头上。
白纸的呼吸猛地停了!身体僵在原地,像被雷劈中!冰冷的目光死死锁住那扇纹丝不动的门板!手中的针管在他巨大的握力下似乎发出不堪重负的微鸣!他仿佛在电光石火间,疯狂计算着门内变故的各种可能性和解决门外“目标”的致命时限!
就在这剑拔弩张、令人窒息的僵持关头!
我身下巨大病床冰冷的金属边框底角!一片没有被被单盖住、光滑如镜的竖面金属反光——
一个清晰的景象猛然闯入我因剧痛而放大的瞳孔!
借着床头柜幽暗的灯光反射!那冰冷的金属镜面上!
清晰地映照出!
那扇紧闭的书房门门缝底下!
一道浓稠到暗红发黑的血线!
正悄无声息地、极其缓慢地……从门内……
如同渗出的墨汁一般,悄无声息地,洇染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