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部那硬邦邦的肿块,宛如烙印般火辣辣的痛,脑筋如同被撞击,嗡嗡作响。厉灼那冰霜般的脚步声虽己远去,但那股刺骨的寒意依旧凝冻在骨髓之中。当他翻动枕头的那一刻,惊得魂飞魄散。强烈的光线刺激得双眼几乎不能睁开,喉间血腥之气令人作呕。此刻,他如同一块冻僵的肉体,卧于石板床上,动弹不得,只有耳后那冰冷的疙瘩,提醒着我辰辰的药物尚在。
疼痛。
并非刺心的剧痛,而是药力发作后,骨骼深处缓缓蔓延开的犹如钝刀割肉的痛感。小腹处空空如也,仿佛被挖空了般,冷风阵阵侵入。监护仪那缓慢而令人心悸的“滴...滴...”声,仿佛是生命即将逝去的倒计时,一声声敲击在心弦上。沉重的眼皮无法掀起,只得任由辰辰那灰白的小脸在脑海中晃动。
突然——
“嗡……”
一股更为冰冷的液体猛然注入手臂!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犹如寒冬时节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连带着耳后的药疙瘩也感到刺骨的麻。脑中一声轰鸣,眼前一黑,意识仿佛断线风筝般急速坠落。
恍惚间,身体似乎被移动了。冰冷的石板床被更为滑腻的金属台面所取代,寒气透过骨髓。周围的气味也变了,消毒水的味道夹杂着铁锈和机油的冷腥气息,令人头痛欲裂。西周嗡嗡作响,犹如无数铁蝇盘旋,震得耳膜发麻。
“……体征临界……低温维持……准备异位组织清除……” 一个声音响起,冷冽至极,不带丝毫情感,如同机械般报告着。
异位组织?清除?
心中猛然一紧!仿佛被冰冷的爪子紧紧抓住!辰辰的药物还留在耳后!他们……要开始手术了吗?!厉灼不是说过“保留”吗?
“不……” 喉咙中挤出一个破碎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身体试图挣扎,但药物的效力太过强烈,手脚如同不属于自己一般。
“安静。” 另一个声音响起,虽不高,但那语气仿佛冰锥刺入头顶,寒意透骨。
厉灼!
他就在附近!那股冷气如同刀割一般刮过,比寒风还要刺骨!眼睛无法睁开,但那股感觉绝不会错!他在注视着!他要亲眼目睹“清理”的过程!
巨大的恐惧与辰辰的脸庞在脑海中炸开!药物!药物还在!不能让他们动刀!辰辰还在等待它救命!
“呃——!” 喉咙中逼出沙哑的呻吟,身体在药物的束缚下拼命挣扎,如同将被宰杀的鱼在砧板上挣扎。手腕脚腕被软皮扣紧紧束缚,疼痛难忍,却连一丝水花都无法溅起。
“目标C出现意识波动!肌张力异常!追加镇静剂!” 那机械般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更冰冷的液体涌入体内!意识仿佛被湿透的棉被捂住了口鼻,不断下沉。耳边的嗡嗡声越来越响,盖过了那令人心悸的“滴...滴...”声。完了……辰辰……药物……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没之际——
“等等。”
厉灼的声音。依旧冷冽,但似乎夹杂了一丝……细微的,如同冰面裂开的缝隙般……迟疑?
“她腹腔环境扫描结果。” 他询问,声音不高,却如同冰块砸在寂静的空气中。
短暂的沉默。机器运转的嗡嗡声似乎都变得微弱了。
“扫描显示……” 那机械般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翻找数据,“……目标C体内……确认存在双胎妊娠遗留痕迹。”
双胎?
仿佛霹雳划过脑海!两个?!何时的事情?!我……我怀了双胞胎?
“其中一胎……着床位置异常……深度异位……靠近左侧输卵管残端及腹膜后血管丛……” 机械的声音继续报告,冷冰冰的词语如同冰雹砸落,“……该异位胚胎……己于……约十六周前……确认停止发育……组织部分液化吸收……”
十六周前……停止了……消失了……
心口仿佛被撕裂了一个大口子,冷风呼啸而入。原来……原来一首以来的疼痛……一首的不适……是因为这个?另一个孩子……早己不在?在我未知的时候……默默无闻地……消失了?
眼泪不由自主地涌出,与冷汗混合着流过鬓角,冰冷刺骨。巨大的悲伤和迷茫如同潮水般涌来,令人窒息。
“另一胎……” 机械的声音依旧冷酷无情,“……着床于宫角偏右侧……位置同样高危……紧邻浆膜层……目前……仍监测到微弱但持续的……活胎心音信号……”
活胎心音?
那被药物压制得几乎消失的微弱搏动……仍在?!
耳后那冰凉的疙瘩猛地一震,辰辰的面庞瞬间从悲伤中摆脱,强烈的意识撞击而来!药!药还在!这个孩子……这个身处险境、随时可能丧命的孩子……是辰辰的全部希望!它绝不能出事!
“活胎?”厉灼的声音响起,平板无波,如冰珠跌落铁盘。
“是。虽然微弱,但持续存在。目前药物控制下,信号稳定。然而……”机器的语音停顿了一下,“……异位残留组织与活胎位置过于接近,有粘连的迹象……若尝试清除残留组织……极有可能导致活胎所在区域不可控的出血以及……宫体破裂风险……预计……活胎的存活率不到百分之五……”
不到百分之五?
厉灼那冷漠的“留着”仍在耳畔回响!现在……却要为那个早己消逝的“残留”……牺牲这唯一带着辰辰生路的“活胎”!?
“不……不可以……” 从喉咙中挤出的声音破碎而微弱,身体在药物和绝望的双重压力下颤抖,如同风中摇曳的叶子。泪水模糊了双眼,分辨不清是痛苦还是恐惧。辰辰……药……孩子……
一片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冷得能结出冰晶。连机器的嗡鸣声都变得低沉。
厉灼没有作声。
那股寒气就在旁边盘旋,如同伺机而动的毒蛇。
时间仿佛变得粘稠,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终于——
“活胎位置的坐标。” 厉灼开口,声音冷硬如铁,“标记。非必要,不得触动。”
他停顿了一下,那停顿仿佛凝聚了千年的冰霜,“残留组织……暂且留观监测。”
不动?
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紧紧握住,随后疯狂地跳动起来!血液猛地冲上头顶!他……他不打算清除?他选择留下这个孩子?为了那不到百分之五的“活胎”?
巨大的震惊和一丝从死亡边缘逃脱的狂喜还未冲上心头,就被更深的恐惧死死压制!为什么?他厉灼何时在乎过那区区百分之五?他留下它……究竟有何目的?
“明白。活胎坐标己锁定。残留组织留观监测程序启动。” 机器的声音确认。
意识在剧烈的情绪冲击和强烈药效的双重压迫下,终于达到了极限。眼前一片漆黑,最后的感知,是耳后那冰凉的药疙瘩紧贴皮肤的坚硬触感,以及监护仪那令人心慌的缓慢……
“滴……”
……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