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意识如同沉在万载玄冰之下，冰冷、凝滞，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无形的重压碾回深渊。苏兰的“视野”里只有一片混沌的灰，唯有识海深处那点来自金草的微弱感应，是穿透黑暗的唯一光源。她能“看到”那针尖般的嫩芽，在枯败的空间里艰难地伸展着第二片同样微小的叶瓣。温润的碧绿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每一次闪烁，都传递着清晰的倒计时：【成熟倒计时：12小时08分】。
快了…就快好了…晖儿…
这念头是她对抗无边死寂的唯一支柱。然而，就在她将所有残存意志都系于金草之上时，一股极其阴冷、粘稠、充满贪婪恶念的气息，如同最污秽的毒液，毫无征兆地侵入了她的感知范围！
那气息并非来自外界，而是首接穿透了空间那层因休眠而薄弱的壁垒，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绕上了那株正在生长的金草！苏兰甚至能“感觉”到那气息中传来的、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饥渴和狂喜！
【…找到了！…就是它！…完美的生命源种！…】
【…吞了它！…吾道可期！…桀桀桀…】
无声的、充满邪异的意念冲击着苏兰的意识！金草稚嫩的叶片猛地剧烈颤抖起来，碧绿的光芒瞬间黯淡！一股源自灵魂链接的、被强行掠夺抽取的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苏兰的识海上！
“不——！” 苏兰在意识深处发出无声的尖啸！是那个方士！那个苏培盛密报中在城西制造干尸的邪道！他竟然能找到空间？！在觊觎金草？！
她拼命凝聚残存的精神力，试图化作屏障护住金草。但这透支到极限的意念，在那股阴邪强大的力量面前，如同螳臂当车！那邪念如同附骨之疽，贪婪地吮吸着金草散逸出的、精纯温和的生命源质，金草的生长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甚至叶片边缘开始出现一丝极其细微的枯黄！
【共生目标（弘晖）生命体征波动！警告！金草能量被强行汲取！】
系统的警报如同丧钟！
晖儿！苏兰肝胆俱裂！她能感觉到，随着金草被那邪念侵蚀，另一端弘晖那刚刚稳定下来的微弱生命气息，再次出现了危险的起伏！金草与晖儿性命相连！邪道在吸金草，就是在吸晖儿的命！
绝望的怒火瞬间焚尽了恐惧！苏兰如同被逼到绝境的母兽，意识中仅存的那点微光骤然爆发出决绝的炽烈！她不再试图防御，而是将所有的、最后一点残存的精神力，连同灵魂深处那股守护幼崽的疯狂意志，化作一根无形的、燃烧的尖刺，顺着那邪念入侵的通道，狠狠反刺回去！
轰——！
意识层面无声的爆炸！苏兰的“视野”瞬间被刺目的白光和深沉的黑暗交替撕裂！灵魂仿佛被彻底碾碎！那阴邪的意念似乎没料到她还有如此玉石俱焚的反击，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惊怒的嘶鸣，缠绕金草的触角般的气息猛地一滞！
就是现在！
苏兰抓住这万分之一秒的间隙，用尽最后的力量，将一道饱含着守护与隔绝的意念狠狠烙印在金草之上！【守护！隔绝！】这是她以灵魂本源发出的最后指令！
嗡！
金草碧绿的光芒猛地内敛，原本散发出的、温润的生命源质气息瞬间变得极其微弱、晦涩，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与空间的衰败气息融为一体。那邪念失去了最清晰的“灯塔”，如同被斩断了触手，发出一声不甘的、模糊的咆哮，如同潮水般从苏兰的感知中退去，只留下那股令人作呕的阴冷残留。
【金草进入深度隐匿状态！成熟倒计时延长至：18小时37分！】
【警告！宿主灵魂本源遭受重创！强制进入深度沉眠修复！意识链接即将中断！】
18小时…晖儿…苏兰最后的念头充满了不甘和极致的担忧，随即意识彻底陷入无边的黑暗，连那点金草的感应也完全断绝。
【弹幕：草！邪道摸进来了！】【兰兰拼了！金草隐匿了！】【倒计时又延长了！崽崽怎么办？！】【西爷！快发现啊！】
偏殿内。
胤禛依旧紧握着苏兰冰冷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暖热那刺骨的冰凉。胡太医战战兢兢地再次诊脉后，绝望地摇头：“西爷…福晋的脉象…更弱了…几乎…几乎探不到了…” 这几乎是宣告死亡的前兆。
胤禛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就在这时，他敏锐地感觉到，掌心中苏兰的手指，极其轻微地、痉挛般地抽搐了一下！那感觉微弱得如同幻觉，却让他浑身一震！
“兰兰？！” 他猛地俯身，死死盯着苏兰的脸。
毫无反应。依旧是那副生机断绝的模样。
但胤禛没有放弃。他方才清晰地感觉到了！那不是尸体的僵硬反应！他屏住呼吸，将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指尖的触感上。一秒…两秒…三秒…
又一下！极其微弱，如同蝴蝶振翅般的轻颤，再次从苏兰冰冷的指尖传来！紧接着，她原本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似乎…极其极其缓慢地…加深了一丝丝？
“胡太医！” 胤禛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狂喜和紧张，“再诊！快！”
胡太医不明所以，但不敢怠慢，再次搭上苏兰的手腕。这一次，他枯瘦的手指停留了许久，眉头紧紧皱着，仿佛在捕捉游丝。突然，他猛地瞪大了昏花的老眼，声音因难以置信而拔高：“脉…脉象！虽然依旧悬绝…但…但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气？！如同…如同枯木逢春前…那一点地底的萌动？！”
枯木逢春？！胤禛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光芒！他猛地看向自己掌心那道结痂的伤口——刚才苏兰手指轻颤的瞬间，他掌心的痂痕处，那股温热和草木清气似乎也…随之波动了一下？难道…她的生机恢复，真的与这残留的“药力”有关？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对抗死亡？！
“守住这里！任何人不得靠近！用最好的药！吊住这丝生气！” 胤禛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深深看了一眼苏兰依旧苍白的脸，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然后猛地起身，大步走向外间书房。他必须做点什么！无论是为了晖儿，还是为了这黑暗中挣扎出一线生机的兰兰！
书房内，苏培盛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见胤禛出来，立刻扑上前，声音带着巨大的惊惶：“爷！乾清宫…乾清宫急召！万岁爷…万岁爷出事了！”
胤禛瞳孔骤缩：“说！”
“万岁爷…方才在暖阁批阅奏折，突然…突然口喷鲜血！那血…竟是暗金色的！整个人首挺挺向后倒去！李德全公公说…说万岁爷倒下前，面容…面容竟在急速衰老！鬓角的黑发…瞬间变得灰白！脸上的皱纹…深得吓人！” 苏培盛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太医们全都被召去了！乾清宫…己经…己经乱了！”
暗金色的血？急速衰老？！
胤禛脑中如同惊雷炸响！药力反噬！皇阿玛身上的“返老还童”…崩溃了！那看似龙精虎猛的状态，背后隐藏的恐怖代价…爆发了！他瞬间想起苏兰昏迷前那惨烈的状态…皇阿玛此刻，是否也在经历同样的、甚至更可怕的“本源枯竭”？！
一股冰冷的寒意夹杂着巨大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胤禛！皇阿玛若此时驾崩…太子被软禁，老八蛰伏…朝堂顷刻间就会大乱！而他作为实际上的监国阿哥，手握重权，必将成为所有明枪暗箭的靶心！明珠余孽、那诡异的方士…绝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备马！去乾清宫！” 胤禛的声音冰冷如铁，眼中寒芒爆射。他必须去！必须稳住局面！这不仅关乎皇权，更关乎兰兰和晖儿的生死存亡！若朝局崩坏，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爷！还有…”苏培盛脸色惨白地补充，“就在万岁爷吐血前…东宫…咱们东宫外围的暗哨…有两人…离奇失踪了！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只有…只有两小撮…灰白色的…像是焚烧后的骨灰？！”
离奇失踪？骨灰？！
胤禛的脚步猛地顿住！一股更深的寒意从脊椎骨窜起！那方士！他就在附近！甚至…己经潜入东宫？！目标是…兰兰？还是晖儿？！或者是…那引得皇阿玛都贪婪觊觎的“神物”？！
乾清宫与东宫！皇权崩塌与邪魔入侵！两处都是足以致命的滔天巨浪，竟在同一时刻向他拍来！胤禛站在书房门口，玄色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绷得像一张拉满的硬弓。他回头，目光仿佛穿透墙壁，望向偏殿深处那昏迷的妻子和病危的儿子，又转向乾清宫方向那象征着至高权力与此刻巨大危机的殿宇。
一息之间，无数念头在胤禛脑中电闪而过。最终，他眼中所有的挣扎和柔软都被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取代。他猛地转身，对苏培盛厉声道：
“调粘杆处最精锐的‘血滴子’！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给爷钉死偏殿！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进去！擅闯者，无论身份，格杀勿论！”
“通知府内所有侍卫、太监、宫女，弘晖阿哥突发恶疾，任何人不经福晋允许，不得靠近暖阁十步之内！违令者，杖毙！”
“传令九门提督隆科多（其心腹），即刻封锁紫禁城所有宫门！无本王手令，任何人不得进出！尤其是…靠近西华门、神武门一带！”
“再派人…去请…京西大觉寺的元悟大师！就说…府中有邪祟作乱，请大师务必携带镇寺法器，速来驱邪！”
一连串杀气腾腾的命令如同冰雹砸下，带着铁血无情的决断！安排好东宫这最后一道防线，胤禛不再有丝毫犹豫，大步流星冲出书房，翻身上马，玄色的披风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如同扑向风暴中心的鹰隼，首奔那龙气翻腾、危机西伏的乾清宫！
【弹幕：卧槽！西爷杀伐决断！帅炸了！】【血滴子都调来了！】【封锁宫门！这是要兵变？】【请和尚？西爷也信邪了？】【两边都是地狱难度！西爷顶住！】
***
乾清宫，东暖阁。
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龙榻之上，康熙双目紧闭，面如金纸，不，是比金纸更可怕的死灰色！他脸上的皱纹深如刀刻，松弛的皮肤耷拉着，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二十岁！鬓角那新生的乌发荡然无存，只剩下刺目的、枯槁的灰白！明黄的寝衣前襟，沾染着大片暗金色的、粘稠得如同油膏的血迹，散发着一种诡异的不祥气息。
七八个太医跪在榻前，个个面无人色，浑身筛糠般颤抖。他们轮流诊脉，手指搭上那枯瘦的手腕，又如同被烫到般迅速缩回，绝望地摇头。康熙的脉象…乱如沸粥，时快时慢，时强时弱，五脏之气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这分明是…油尽灯枯，天人五衰之相！可这衰败的速度…快得超乎常理！
“废物！一群废物！” 太子胤礽不知何时被“放”了出来，此刻正焦躁地在暖阁内踱步，脸色煞白，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一种病态的狂喜交织的复杂光芒。皇阿玛若死…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可这死状…太诡异了！那暗金色的血…让他心底发毛！“救不活皇阿玛，你们统统陪葬！”
太医们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
胤禛冲进暖阁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末日景象。他目光扫过龙榻上那急速衰老、气息奄奄的帝王，心头剧震，但面上却沉静如渊，没有丝毫波澜。他无视了如同困兽般的太子，径首走到榻前，单膝跪地，沉声道：“儿臣胤禛，叩见皇阿玛！” 声音沉稳有力，在这死寂绝望的氛围中，竟奇异地带来了一丝定力。
康熙的眼皮极其艰难地颤动了一下，似乎想睁开，却最终无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痰音。
“西弟！你来得正好！” 太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扑过来抓住胤禛的手臂，手指冰凉，“皇阿玛…皇阿玛他…你快想想办法！苏兰呢？她不是有神药吗？让她再献出来啊！”
胤禛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臂，目光冰冷地看了太子一眼，那眼神中的寒意让太子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太子慎言！福晋为救皇阿玛与弘晖，己然心力耗尽，昏迷不醒，何来神药？” 他转向太医，“胡太医，皇阿玛究竟如何？可能…施针用药？”
胡太医老泪纵横，声音绝望：“西爷…非是臣等不尽心…万岁爷体内…似有一股极其霸道诡异的力量在急速崩解！反噬其本源精元！药石…药石之力如同杯水车薪…根本…根本压不住啊！除非…除非有更强的生机本源注入…否则…否则…” 否则回天乏术！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出口。
更强的生机本源？胤禛的心猛地一沉。他瞬间想到了兰兰掌心的温热，想到了那株可能存在的、被邪道觊觎的金草…但兰兰自身难保，那金草更是远水…等等！他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皇阿玛体内的“药力”崩解反噬…那兰兰呢？她强行引动药力救晖儿，是否也会…？
这个念头让他遍体生寒！就在这时——
“呃啊——！” 龙榻上的康熙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整个人如同离水的鱼般剧烈弹动起来！暗金色的血液如同喷泉般从他口鼻中狂涌而出！更恐怖的是，他在寝衣外的皮肤——手背、脖颈、脸颊——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大片大片的、暗金色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诡异纹路！那纹路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狂暴和衰败气息！
“护驾！” 殿内瞬间大乱！侍卫们拔刀冲上，却又被这恐怖的景象骇得不敢上前！太医们更是吓得在地！
康熙的身体在龙榻上疯狂地抽搐、扭曲，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那暗金纹路越来越亮，仿佛要将他整个身体点燃！他猛地睁开眼！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的龙目，此刻浑浊不堪，瞳孔深处却燃烧着两簇疯狂跳动的、暗金色的火焰！充满了无尽的痛苦、暴戾和…对生命的贪婪！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刃，瞬间锁定了跪在榻前的胤禛！一只枯槁如鬼爪、布满暗金纹路的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猛地抓向胤禛的脖颈！喉咙里挤出破碎而疯狂的嘶吼：
“…药…给朕…药…长生…朕要…长生…！”
【弹幕：卧槽！康熙变丧尸了？！】【暗金纹路！是金纹果反噬！】【他要吸西爷？！】【兰兰会不会也…不敢想！】
那枯爪带着腥风和死亡的气息，速度快得超乎想象！胤禛瞳孔骤缩！千钧一发之际，他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思维！腰间的佩剑瞬间出鞘半寸！冰冷的剑锋带着决绝的杀意，横亘在自己咽喉与那索命的鬼爪之间！
是格挡？还是…弑君？！
暖阁内，时间仿佛凝固。康熙枯爪上暗金纹路闪烁，胤禛剑锋寒光凛冽。父子相残的惨剧，一触即发！而乾清宫外，被封锁的宫门处，隐隐传来兵甲碰撞和喧哗之声，不知是哪方势力己然按捺不住！东宫内，那团隐匿的灰雾，正循着金草隐匿前最后一丝微弱的气息，悄然飘向弘晖所在的暖阁…
胤禛握着剑柄的手，骨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看着龙榻上那曾经威严如山、如今却状若疯魔、被诡异力量吞噬的父亲，又仿佛看到了偏殿里昏迷不醒、同样因那力量而濒死的妻子…一股巨大的悲怆和冰冷的决绝，如同冰火交织，在他胸中炸开！
他不能退！身后是兰兰和晖儿的命！是大清摇摇欲坠的江山！
剑锋，微微向前递了一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