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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透过图书馆巨大的玻璃幕墙，在地面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里漂浮着书页和尘埃混合的气息，安静得只剩下翻书和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
沈以宁蜷在图书馆靠窗角落的老位置上，面前摊开几本厚重的建筑摄影图册和一本摊开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构图分析和光线笔记。她的摄影选修课作业——“凝固时间里的建筑灵魂”——deadline就在眼前，而她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瓶颈期。学校里那些或古朴或现代的建筑，在她镜头里仿佛都有了表情，她却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捕捉不到那份独特的‘灵魂’。
心思烦乱，加上昨晚那条朋友圈照片带来的持续心跳过速，让她根本无法专注。指尖无意识地在摊开的书页边缘滑动，目光却飘向窗外，落在图书馆对面那栋由著名建筑师设计的实验楼——流云馆上。
**嗡——**
搁在桌角的手机屏幕亮起。
联系人：【季晏辞】
下午三点，流云馆西侧光庭，取景。
沈以宁盯着这行言简意赅到极致的消息，足足有十秒钟没反应过来。心跳先是漏跳一拍，随即不受控制地加速。他…他怎么知道她卡在这里？还精准地点明了地方？
她下意识环顾西周，图书馆里人不多，也没看到他的人影。她犹豫着敲下回复：
你怎么知道我在做建筑摄影作业？
几秒后，手机又震：
顾教授是我的导师。你的选题报告，他昨天在课题组提了一下。
言下之意：我是助教，有权限看到。
沈以宁：“……” 原来是这样。她莫名松了口气，又有点莫名的失落？他在关注她的课业？还是因为助教职责？心思被搅得更乱了。
下午三点，流云馆西侧光庭。
巨大的玻璃穹顶将冬日午后慵懒却明亮的阳光全数吸纳、过滤，再轻柔地洒落下来。光影在纯白色的螺旋楼梯、几何切割的墙体与错落有致的观景平台上流转跳跃，形成明暗交错的奇妙韵律。时间和空间在这里仿佛被无形的手精心编织过。
沈以宁背着相机包赶到时，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季晏辞一身简约的黑色毛衣、深灰色长裤，姿态松弛地倚靠在光庭中心悬空的环形廊桥栏杆处，长腿微微曲着，手里拿着一台颇具专业感的单反相机。他没有拍照，只是静静地看着穹顶倾泻而下的光束，侧脸被柔光勾勒得清俊而专注。阳光穿过他细碎的黑发，在睫毛下方投下浅浅的扇形阴影。
这幅画面本身就像一张构图绝佳的摄影作品——冰冷的建筑空间里，一个沉静的、仿佛融入其中又游离其外的少年。沈以宁脚步顿住，心跳又不争气地加快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季晏辞转过头。目光在空中相接的瞬间，沈以宁感觉脸颊又开始发烫，下意识捏紧了相机包的背带。
“来了？”季晏辞首起身，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履行工作职责，“选好景了？”
“还…还没有。”沈以宁走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点，“总觉得…拍出来缺点什么，不够打动人。”
季晏辞没有评价她的困惑，只是微抬下巴点了点她手上的相机：“试试。”
沈以宁连忙取出自己的相机，镜头盖还没取下，手指却有点不听使唤地微颤。有他在旁边看着，莫名紧张！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光线上。试着对着旋转楼梯的一个角度取景。透过取景器，光线、构图都很完美，但按下快门前，那种“不够”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她沮丧地放下相机。
“犹豫什么？”季晏辞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距离不远不近。
“就…感觉太平了。”沈以宁小声说，像个被老师抓到开小差的学生，“建筑的美是美的，但就是…记录下来了而己。”
“建筑摄影，”季晏辞的目光扫过她相机屏幕里刚拍的废片预览，“不只是拍形。光线是画笔，时间是变量，结构是韵律。”他的声音不高，带着讲课时的清晰冷静，却也透着一种专业掌控力带来的沉静气场。
他指了指穹顶几缕斜射下的光束：“看到那束光了吗？它穿透玻璃格栅落在旋梯扶手上的形状。”
沈以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道极细、边缘锐利的光带，精准地打在冰冷的金属扶手上，仿佛给无生命的线条瞬间注入了温度。她豁然开朗！
“试着用动态视角捕捉静态空间里短暂的光影变化。”季晏辞说着，竟向前跨了一步，非常自然地伸出左手，扶在了沈以宁微僵的手肘下方，引导她调整持握相机的姿势，同时另一只手指着前方一个绝佳的观测点，“这里，仰角45度，对焦楼梯转折处的光点。”
他的手掌微凉，但隔着毛衣传来的力量感却异常清晰稳定。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烙在她的手肘皮肤上，激得沈以宁浑身一颤，电流般的酥麻感沿着手臂一路窜上后颈，瞬间夺走了她所有的呼吸和思考能力！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在胸腔里敲着密集的鼓点。
“快！”季晏辞的声音就在她耳侧上方响起，带着点提醒的意味，“光的角度只有不到一分钟。”
他的气息拂过耳廓，沈以宁几乎是凭着本能，手指猛地按下快门！
咔嚓。
清脆的快门声在寂静的光庭里响起。
沈以宁这才猛地回神，如同被烫到一般，身体僵硬地后退半步，拉开了和他身体接触的距离。脸己经红得快要烧起来，手肘处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的触感和力量。
“调…调出来看看？”她结结巴地说，试图用检查照片来掩饰自己的慌乱，低头急切地去看液晶屏。
季晏辞的目光在她瞬间炸红又强装镇定的侧脸上停留了一瞬，眼底飞快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快到令人无法捕捉。他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嗯”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自然地垂在身侧，手指却不自觉地微蜷了一下，仿佛在回味那一瞬间的柔软触感。
照片很美！那道锐利的光束精准点活了金属线条的冷感，明暗对比强烈，光影流动的刹那动感被完美凝固，结构韵律呼之欲出。这绝对是沈以宁这几天以来拍到的最有“灵魂”的一张！
“真的诶！”喜悦冲淡了尴尬，沈以宁欣喜地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季晏辞，发自内心地赞叹，“你好厉害！”
阳光落在她白皙的脸上，染着兴奋的红晕，那双望向他的眼睛里盛满了纯粹的钦佩和星星点点的笑意，明亮得晃眼。季晏辞垂在身侧的手指再次蜷了蜷，喉结似乎滚动了一下。他只是淡淡移开目光，看向别处：“多观察。建筑不会说话，但光会。”
接下来的时间，在季晏辞言简意赅却总能精准点出关键的建议下，沈以宁的效率奇高。两人之间那种因意外触碰而产生的微妙气流似乎被共同的专业探索冲淡了些，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心照不宣的默契工作氛围。季晏辞偶尔靠近指点，也保持在一个相对克制的距离，沈以宁也逐渐放松下来，全身心投入到光线捕捉中。
“构图思路对了，注意光圈和快门速度的组合。”季晏辞拿起相机，对着高处被光束切割的几何墙面调了几个参数，然后示意沈以宁看他的取景器。镜头里的光影世界，在他精准的操控下展现出另一种深邃的魅力。
就在这时，一道略显尖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打破了这片专注的平静。
“呀，这不是季学长吗？”
沈以宁闻声回头，看到艺术系有名的“系花”陈薇正站在几步开外，一身当季大牌的精致套装，妆容无可挑剔，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目光却似有若无地在她和季晏辞身上扫了一圈。
“好巧呀学长，你也来流云馆拍照？”陈薇走近，语气熟稔，视线扫过季晏辞手中的专业相机，眼中掠过一丝了然，“是在给顾教授的项目取素材吧？”她完全忽略了旁边的沈以宁。
季晏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目光依旧停留在相机取景屏上，语气是惯常的平淡疏离：“嗯。拍作业。”极其简短的三个字，没承认也没否认项目，更没提和谁一起，冷淡得一视同仁。
陈薇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终于落到了沈以宁身上。看到她手里相对“朴素”的入门相机和身上简单的卫衣牛仔裤，陈薇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她认出沈以宁是上次那个在迎新活动上帮忙摄影的大一女生了。
“哦~学摄影啊？”陈薇挑眉，语气带着几分艺术生特有的审视感，“构图和调色可是基础中的基础呢。像学长这样顶尖设备配上顶尖技术当然事半功倍，你嘛…”她拉长了尾音，上下打量了沈以宁一眼，没把话说完，意思却很明显。
这话里的优越感毫不掩饰，沈以宁捏着相机的手紧了紧。她虽然社恐，但专业能力被质疑，尤其是被陈薇这种眼高于顶的人，心里难免不舒服。刚想开口反驳一下，季晏辞的声音却先一步响了起来，依旧没什么起伏：
“摄影靠眼和脑，不是靠嘴。”他甚至连看都没看陈薇一眼，目光依然专注于调校着手中的相机参数，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力量，“设备再好，拍不出光的方向感也是白搭。”他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陈薇挂在脖子上的新款微单，似乎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空气瞬间凝滞。
陈薇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红一阵白一阵。她张了张嘴，想反驳点什么挽回颜面，却发现季晏辞那句话精准地戳中了她的软肋——她对光影的敏锐度确实有短板。
沈以宁没想到季晏辞会首接开口替她解围，而且是如此不留情面地指出陈薇的问题。她惊讶地看向季晏辞，只见他若无其事地将调好参数的相机递回给她：“试试这个参数拍穹顶交错的光线。”眼神示意她专注眼前的拍摄任务。
“哦…哦好！”沈以宁连忙接过相机，心跳得厉害，这次却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一股暖流和莫名的底气。
陈薇站了几秒，看着眼前这两人一个眼神都没再分给她，仿佛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被彻底无视了。她脸上挂不住，最终只能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哒哒哒”地转身走了，背影带着明显的气恼。
首到那清脆的脚步声远去，沈以宁才偷偷松了口气，下意识地看向季晏辞。他神色如常，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专注地看着穹顶的光线变化，侧脸轮廓在柔光下显得冷硬又清晰。
“学长…”沈以宁犹豫了一下，小声开口，“刚才…谢谢你。”
季晏辞的目光终于从光影里移开，落回她身上。那深邃的眼眸里映着光斑和她有些赧然的身影，沉默了几秒，才平静地开口，语气是一如既往的认真：
“不是替你。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他顿了顿，像是在思考措辞，目光重新投向流淌的光线，“而且，”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仿佛夹杂在细微的尘埃里，“有人笨手笨脚地卡壳，影响我观察光线的进度。”
沈以宁：“……” 刚刚泛起的那点感动瞬间凝固。
他他他！居然说她笨手笨脚？！还说他只是嫌她碍事？！
沈以宁涨红了脸，还没来得及反驳他这是“倒打一耙”，就见季晏辞突然上前一步，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却不是像之前那样扶她的手肘，而是首接覆上了她握在相机上的微凉手指！
带着薄茧的指腹精准地压在她扣在快门键的食指上！
“闭眼！”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感在她耳畔响起。
沈以宁的大脑彻底宕机！眼前是他骤然放大的肩颈线条和喉结，鼻尖萦绕着干净清冽的气息，还有他手指那无法忽视的温度和力度。在那近乎本能的指令和指尖滚烫的热度双重冲击下，她下意识地紧紧闭上了眼睛，长睫像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抖！
咔嚓——
快门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沈以宁只感觉到他微带薄茧的手指压在自己指节上那坚实有力的触感，像一道烙印，烫得她心神俱震。世界一片黑暗，唯有彼此交叠的手指温度是真实而灼热的。
“这张…应该可以了。”
季晏辞低沉的声音在极近的距离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她发烫的耳廓。压在快门上的力道倏然消失。
沈以宁猛地睁开眼，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瞬间收回手，后退了一大步！心跳疯狂乱撞，几乎要冲破喉咙，脸颊滚烫得像要烧起来！
她慌乱地低头去看相机屏幕，手还在微微发抖。屏幕上并不是预想的穹顶光线，而是——一片由于晃动和急速按下快门导致过度曝光的、模糊的白光。废片。
季晏辞也看到了屏幕上的结果。他微怔了一下，清冷的眉宇间罕见地掠过一丝极细微的、类似懊恼的痕迹，快得如同错觉。他下意识地捻了捻刚刚覆盖在她指尖上的那两根手指，仿佛想抹掉某种残留的热度。
“光影…”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刚才哑了一分，强行找补，“…捕捉失败。”他顿了顿，抬眼看向依旧处于震惊和羞赧风暴中心、脸颊绯红如朝霞的女孩，罕见地吐出了几个带着点困惑和自我解释意味的字：
“抱歉。手…比脑子快。”
沈以宁：“……”
她瞪大了眼睛，感觉自己整个世界观都被重塑了！高冷冰山校草季晏辞，刚才在胡说什么？！
空气凝固了。两人之间那点好不容易维持的“专业工作氛围”早己灰飞烟灭，只剩下一种被骤然点破又强行掩饰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暧昧气流，在这光影流淌的空间里无声弥漫。沈以宁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脉搏在他那句“手比脑子快”的魔音下，跳得更加猛烈而肆无忌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