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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透过咖啡馆菱形格的玻璃窗，在深褐色的原木桌面上投下铜钱状的光斑。陆泽言推门而入时，门上悬挂的彩绘风铃发出一串清越的响声，铃舌碰撞的余韵里还带着昨夜雨水的微凉。苏晚晴己经坐在靠窗的老位置，藏青色羊绒开衫的肩头落着几缕晨光，面前那杯酥油茶正腾起螺旋状的热气，在她翻看的《乡村教育研究》杂志上蒙了层薄薄的雾。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在熨帖的西装袖口上轻轻一捋，缓步走向她时皮鞋与木地板摩擦出轻微的声响。"苏老师，又见面了，" 他在她对面的空位站定，唇角扬起的弧度恰好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看来玉龙雪山的晨光也偏爱我们这种早起的人。"
苏晚晴抬眼时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碎的阴影，看到他手中提着的牛皮纸袋，眼神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陆先生今天也来工作？"
"算是吧。" 陆泽言拉开椅子坐下，将纸袋推到她面前，露出里面码放整齐的教育类书籍，"路过县城书店时看到几本关于乡土教育的译本，想着苏老师或许用得上。" 他刻意忽略她瞬间僵硬的肩膀，抽出一本《田间课堂：自然教育实践指南》翻开扉页，"我正在研究如何将商业逻辑融入公益项目，比如书里提到的 ' 青稞田数学模型 '......"
她的指尖在书页边缘轻轻颤抖，那是二十年前他拽着她衣角问 "老师为什么向日葵总是朝着太阳" 时，她抚摸他头顶的同款动作。陆泽言垂下眼睑搅动咖啡，勺子与瓷杯碰撞的轻响里，他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声。
三日后的社区活动筹备会上，苏晚晴正对着摊满桌面的节目单蹙眉。牦牛皮帐篷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陆泽言推门而入时肩头还沾着高原特有的炽烈阳光，手里提着的竹篮里装满了彩绘面具。"听说藏族谚语里 ' 歌声是心灵的镜子 '，" 他将面具摆在桌心，指尖划过其中一张绘着向日葵的面具，"如果让孩子们用面具剧演绎《格萨尔王》，会不会比传统歌舞更有吸引力？"
苏晚晴的目光落在面具的纹路细节上 —— 每朵向日葵的花茎都刻着细小的 "晴" 字。她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幼儿园的手工课，那个总把纸风车藏在课桌下的小男孩，此刻正用同样专注的眼神看着她："我还联习了丽江的东巴文化传承人，他们的木雕技艺或许能和美术课结合。"
帐篷里的酥油灯突然爆出灯花，映得他眼中的期待格外明亮。苏晚晴拿起那张向日葵面具，指尖触到木质纹理里的刻痕，喉咙发紧得说不出话。
周末的高原公园开满了狼毒花，陆泽言递出的保温杯还带着掌心的温度。"这是用雪山雪菊和藏红花泡的茶，" 他看着她接过杯子时袖口滑落露出的烫伤疤痕，声音不自觉放轻，"中医说能平肝火，对高血压有好处。"
苏晚晴盯着杯壁上漂浮的金色花瓣，突然想起昨夜小宇指着电视里的财经新闻喊 "妈妈你看这个叔叔" 时，屏幕上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和眼前人重叠的瞬间。她抬眼望向远处追逐蝴蝶的孩子，却在他眼中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个在幼儿园滑梯上哭鼻子的小男孩。
暮色中的藏式餐厅里，陆泽言替她拉开雕花座椅时，注意到她下意识护住后腰的动作。"去年冬天滑倒留下的旧伤，" 苏晚晴察觉到他的注视，有些不自然地解释。他默默记下这个细节，在服务员递来菜单时，除了叮嘱 "微辣"，还额外要了份温热的青稞酒："驱寒。"
席间他聊起城市里的教育博览会，说到 VR 技术在乡村课堂的应用时，突然掏出手机展示自己设计的 "虚拟向日葵园" 小程序。苏晚晴看着屏幕上随风转动的 3D 纸风车，中轴位置清晰的 "晴" 只让她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发抖。
夜深人静时，苏晚晴收到他发来的消息，不是教育文章，而是段语音。点开后先是几秒的沉默，接着传来模糊的风铃声，背景音里隐约有孩子的笑声。她反复听了七遍，才从风声里分辨出他极轻的一句："苏老师，晚安。"
枕着窗外的虫鸣，她摸到床头柜里那个红木盒，打开时纸风车在月光下轻轻转动。二十二年了，当年那个把糖纸夹在课本里的小男孩，如今正用成年人的方式，小心翼翼地重绘他们之间的光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