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三点幽蓝寒星,带着死亡的气息,几乎是擦着陆铮翻滚而过的后背钉入泥地!冰冷的毒针尖端距离他的身体不足半寸!他重重摔进泥坑,泥水呛入口鼻,剧痛席卷全身,眼前阵阵发黑,胸前的包裹也差点脱手。
“陆铮!”苏晚被推入缝隙,回头看到这一幕,心胆俱裂,失声尖叫,挣扎着想冲出来。
“闭嘴!进去!”柳如烟不知何时竟己从缝隙另一头闪电般折返,一把将试图冲出的苏晚狠狠按了回去!她的动作粗暴,力量极大,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同时,她冰冷的手竟也猛地探向摔倒在地的陆铮腋下那片撕裂的伤口!
“呃啊——!”陆铮痛得几乎失声,眼前瞬间血红一片。这比之前包扎时的触碰痛苦百倍!感觉那冰冷的五指如同钢爪,狠狠地、几乎是带着恶意地挤压着他血肉模糊的伤口!一股温热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液体瞬间浸透了他破烂的外衣。
“你……!”陆铮痛得浑身痉挛,愤怒和不解几乎冲破喉咙。这女人到底是敌是友?!
柳如烟却己一把将他从泥水中粗暴地拖拽起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痛楚与某种复杂情绪的微颤:“不想死就忍着!血味……盖不住!只有痛醒你,才能跑得动!”她冰冷的呼吸喷在陆铮被雨水冲刷的颈侧,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剂效果。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近距离地盯着陆铮痛苦扭曲的脸,里面翻涌着一些陆铮此刻无法理解的东西——有狠绝,似乎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不忍?
陆铮痛得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冷汗混合着雨水疯狂涌出。但这钻心蚀骨的剧痛,确实像一盆冰水混杂着辣椒油,狠狠浇在他昏沉的意识上。剧痛之下,原本因失血和寒冷而模糊的视野反而诡异地清晰了一丝,沉重的西肢似乎也挣脱了部分泥沼般的束缚。
“走!”柳如烟不再看他,猛地将他一推,自己也紧随其后,三人狼狈不堪地挤进了那道狭窄湿冷的缝隙。
缝隙深处,空间稍稍开阔,堆积着腐朽的木质废料,散发出浓重的霉味。暂时隔绝了风雨和那如影随形的鬼车,只有三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剧烈回荡。
陆铮背靠着冰冷刺骨的混凝土残块,身体因剧痛而微微佝偻,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腋下那片被柳如烟“提醒”过的伤口,痛楚如同附骨之疽。他一只手死死捂住胸前那团被体温和血水浸透、变得温热而粘腻的油布包裹,另一只手撑着膝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伤口……必须处理……”苏晚的声音带着颤抖,撕下旗袍内衬的动作却异常坚决。
“没时间了!”柳如烟冰冷的声音斩断她的动作,她侧耳倾听着缝隙外愈发狂暴的风雨声,眼神锐利如鹰隼隼,“鬼车的毒针上涂的是‘缠丝’,见血封喉!他刚才没打中你,不是因为失手,是在玩猫捉老鼠!他想看着我们一点点流血、恐惧,最后崩溃!”她猛地转头,目光如手术刀般刮过陆铮煞白的脸,最后定格在他血迹斑斑的胸前,“这包裹,是唯一的生路!必须立刻送到‘信天翁’手里!他在城南老船厂!只有他能避开秦家所有的眼线,把东西首送京城!”
“信天翁?”陆铮喘息着,强忍剧痛抬头。
“一个你惹不起的老鬼,”柳如烟语速极快,“也是秦向荣最想撕碎、却始终抓不住的眼中钉!他欠我一条命,这是唯一的生路钥匙!城南,老船厂,破旧的龙门吊底下!记住,只认暗号:‘龙王庙塌了,该换新柱石了!’”
她飞快地说着,同时从紧身衣内层一个极其隐蔽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用透明防水薄膜紧紧包裹的银色金属片,不由分说,用力拍进陆铮染满血泥的手心!那东西冰凉坚硬,棱角硌得生疼。
“信物?”陆铮握住那小小的金属片,如同握住了一枚滚烫的炭火,又像抓住了一线微弱的生机。
“是催命符!”柳如烟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眼神却异常复杂地掠过他紧握包裹的手,“拿着它,去船厂!鬼车的目标是我,我会引开他!你们趁机走!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动静,发生什么,别回头!天亮前东西不到,‘信天翁’也救不了你!”
“你要一个人引开他?!”苏晚难以置信地低呼。鬼车的恐怖,刚才那如影随形、无声无息的致命毒针,己如同噩梦烙印在心底。
“不然呢?”柳如烟猛地站起身,雨水顺着她冷峭的下颌滴落,湿透的紧身衣勾勒出惊心动魄却孤绝如刀锋的曲线,“三个人一起,死路一条!分开,你们还有一线机会!陆铮,”她的目光再次锁定陆铮,那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燃烧,冰冷中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包裹在,你在!东西丢了,你,我,所有牵扯进来的人,都得死!秦家的根基,深得你无法想象!”
她不再看他们,猛地转身,如一道撕裂雨幕的黑色闪电,决绝地冲出缝隙,重新投入外面那片狂暴的风雨与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没有丝毫迟疑,没有半分留恋,仿佛此去便是永诀。
陆铮握着那枚冰冷的金属片,感受着胸前包裹沉甸甸的分量和伤口的灼痛,望着柳如烟消失的方向。风雨如晦,柳如烟最后那复杂的眼神——决绝、冰冷,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怆与……托付?——如同烙印,深深烙在他心头。这个谜一样的女人,到底是秦家的剔骨刀,还是淬毒的荆棘花?她为何要用如此惨烈的方式引开那可怕的“鬼车”?
“我们……走!”陆铮咬碎了牙关里的血腥味,猛地攥紧手中冰冷的金属片,那棱角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楚和一种近乎自残的清醒。他抓住苏晚冰凉的手腕,那纤细的腕骨在他滚烫带血的掌中脆弱得如同易折的芦苇,却又蕴含着惊人的韧劲。
两人踉跄着冲出缝隙的庇护,再次撞入无边无际的冰冷暴雨。每一步都踏在泥泞的深渊边缘,前方是暗夜迷宫般的废墟,身后仿佛回荡着柳如烟决绝的背影和鬼车那如附骨之蛆的阴森低笑。城南老船厂,是生门,还是另一个更致命的陷阱?“信天翁”,是最后的摆渡人,还是……新的噬人旋涡?
暗号在陆铮脑中如同冰冷的符文回旋:“龙王庙塌了,该换新柱石了!”
这不仅仅是一句接头密语,更像是一句带着血锈与硝烟的战书。风雨如晦,前路茫茫,怀揣着足以掀翻一方巨擘的血证,拖着残躯,带着红颜,走向那未知的船厂龙门吊——这每一步,都踏在刀锋之上,都染着自身和他人未冷的血。
夜正浓,雨更狂,杀机如网,己悄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