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水晶吊灯在香槟杯里碎成星子，苏念的指尖掐进掌心的。张总搭在她肩上的手像块烙铁，西装面料下的体温透过薄衬衫传来，让她想起论坛里那些黏腻的揣测 ——"特助深夜密会" 的截图此刻正在她手机里发烫。锁骨处的荆棘项链硌得生疼，黑钻尖刺恰好抵住对方手腕的脉搏，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浸了冰的丝绸："张总，这系列设计灵感来自中世纪女爵的铠甲。"
吊坠在指间转动，冷冽的弧光划过对方瞳孔。"您看这刺的角度，" 她忽然凑近，香槟气息混着胃里的翻涌，"刚好能划破录音笔的 mic。" 话音未落，桌上红色指示灯应声而灭，张总的手指触电般弹开。苏念盯着那支被撞歪的录音笔，突然想起上周在茶水间听见的对话："林总监说，只要拿到苏念的把柄......"
伏特加灌进喉咙时，灼烧感顺着食道炸开。她数着水晶灯上的第 27 颗棱面，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 "别求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月牙痕。钢琴声突然转成《后来》，熟悉的前奏让她鼻尖发酸，玻璃倒影里的自己双颊酡红，像极了母亲相册里二十岁的模样 —— 那时的母亲还没戴上化疗帽，总在孤儿院的老槐树下给她梳双马尾。
"你都如何回忆我......" 她抱着酒瓶晃向落地窗，雨滴在玻璃上划出银色痕迹，"是不是...... 带着笑或是很沉默......" 眼泪突然砸在标签上，晕开 "罗曼尼康帝" 的烫金字体。身后传来领带扯开的声响，顾逸辰的皂角香裹着威士忌的辛辣涌来，她听见自己心跳如鼓，比钢琴的切分音还要慌乱。
"我来替她喝。" 他的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绸缎。苏念转身时，看见他仰头灌下整杯琥珀色液体，喉结滚动的弧度擦过锁骨下方的疤痕 —— 那道疤在她记忆里存在了十三年，是十二岁那年暴雨天，他推开即将被自行车撞上的自己时留下的。指尖不受控地伸过去，在碰到皮肤前 0.1 厘米处被截住，他的拇指腹轻轻擦过她眼下的泪痕，沾了片睫毛膏的阴影。
"别碰我......" 她突然后退，后背抵在冰凉的玻璃上，"你和他们一样，觉得我是靠......" 话没说完就被呛人的酒气顶回来，胃里翻江倒海，眼前的顾逸辰变成双重影像，西装左襟的三叶草胸针歪得让人心慌。他却突然逼近，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靠什么？靠在孤儿院偷塞给我糖果的勇气？还是靠把校徽藏在树洞时的小聪明？"
老小区的路灯在暴雨中明灭，苏念的头枕在顾逸辰肩上，闻到他衬衫里混着雨水的皂角香 —— 和母亲生前用的洗衣皂一模一样。七楼的楼梯间声控灯总在她落脚时熄灭，他便用手机手电筒照着台阶，光束里浮动的雨珠像串未拆封的珍珠项链。
"你知道吗......" 她的下巴抵在他锁骨处，感受着说话时的震动，"我第一次看见你穿西装，觉得特别像...... 像老槐树成了精。" 醉酒后的舌头有些打结，却止不住地想说话，"小时候总觉得你会永远穿蓝白校服，口袋里装着给我留的橘子糖......"
顾逸辰的手指在她腰际收紧，差点踩空台阶。楼道里飘来煤炉的烟火气，混着她发间的酒气，让他想起十二年前的冬夜 —— 她蹲在孤儿院走廊哭，因为偷听到院长说 "苏念的妈妈撑不过年关"，他把攒了三个月的早餐奶塞进她手里，瓶身上还带着体温。
卧室的台灯亮着暖黄的光，苏念踉跄着撞向床头柜，相框里穿白大褂的女人笑得温柔。顾逸辰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笔记本，扉页的招聘海报让他呼吸一滞："顾氏集团 2023 校园招聘" 标题下，红笔圈着的 "市场部" 旁写着 "妈妈，这次面试我穿了您织的毛衣，袖口的 Hello Kitty 补丁没露出来"。内页夹着的诊断书日期刺痛眼球 ——2022 年 11 月，急性白血病。
"别...... 别看......" 苏念突然扑过来抢笔记本，踉跄间撞翻玻璃罐，二十七个玻璃弹珠滚落满地。每个弹珠上的便利贴都像把小锤子，敲在顾逸辰心上："顾逸辰帮我捡书包"" 顾逸辰借我橡皮 ""顾逸辰在走廊等我下班"，最新的那张停在他脚边："2025.12.24，他来接我了"。
"这些......" 她蹲在地上捡弹珠，指尖在湿滑的地板上打滑，"是妈妈教我的...... 她说，要把别人的好记在玻璃罐里，这样心里就会亮堂堂的......" 眼泪掉进弹珠的凹面，折射出无数个晃动的光影，"可是你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顾逸辰突然蹲下来，握住她冰凉的手。她手腕内侧的胎记贴着他的掌心，形状像片残缺的三叶草 —— 和他母亲日记里画了千百遍的图案分毫不差。"因为你妈妈和我妈妈，" 他的声音轻得像雨滴，"在天上给我们系了同一条绳结。"
苏念抬头，看见他从内袋掏出个银色小盒，里面躺着她以为弄丢的校徽。金属扣环上刻着极小的字母 "SN"，是她名字的缩写。"2010 年 3 月 17 日，" 他的拇指擦过校徽上的锈迹，"你在老槐树下对我笑，说 ' 以后我们就是家人了 '。"
窗外的暴雨渐歇，月光从云层里探出头。苏念望着他衬衫领口露出的疤痕，突然想起论坛里那条匿名回复："监控截图的 10:17，是顾总母亲的忌日，那天他本该在墓园，却在公司陪某个女孩加班。" 原来所有的巧合，都是命运早己写好的注脚。
手机在口袋震动，林悦的消息弹出："逸辰，今晚的录音我己经发给董事会了。" 顾逸辰看着床上蜷成一团的苏念，她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水，像只怕冷的小兽。指尖在键盘敲下回复："录音里的荆棘项链，购买记录显示你也有一条 —— 和苏念的编号相邻。"
发送完毕，他轻轻替她盖上被子，触到枕头下的硬壳笔记本。翻开泛黄的扉页，一行褪色的钢笔字让他眼眶发热："致我的小天使苏念：如果有一天你遇见戴三叶草胸针的男孩，那是妈妈给你找的守护神。" 落款是 "永远爱你的妈妈"，日期是 2010 年 3 月 17 日，正是他遇见她的那天。
水晶吊灯的光早己熄灭，翡翠轩的喧嚣退成远处的霓虹。苏念在梦里露出微笑，梦见老槐树的枝桠间挂着两个玻璃罐，一个装着橘子糖的甜，一个装着校徽的暖，而树下的少年正朝她伸出手，掌心躺着颗闪着光的星星 —— 那是妈妈们在天上点亮的灯，照亮他们缠绕了十三年的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