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镇抚司将赵文远府邸收缴的密信、账本及曼陀罗令牌等证物,郑重呈递至御前。
金銮殿内,龙涎香萦绕,鎏金龙椅之上,皇帝指尖轻轻叩击着扶手,目光扫过案头堆积的如山铁证,神色高深莫测。
“苏怀瑾之女,当真如此能干?”皇帝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尾音拖得极长,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
镇抚司指挥使上前一步道:“陛下,苏明棠等人不畏艰险,深入虎穴,终将幽冥阁阴谋揭露,此乃大功一件!”
皇帝微微眯起双眼,似笑非笑:“大功?赵文远身为吏部尚书,王景和执掌工部,如今皆死无对证,这案子,倒像是断在了半道上。”
他顿了顿,伸手把玩着案上的曼陀罗令牌,“听闻那幽冥阁势力庞大,盘根错节,若是穷追猛打,万一牵扯出更多事端,动摇朝局安稳……”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众人皆屏息凝神,不敢言语。
皇帝这番话看似在担忧朝局,实则意有所指,隐晦地警告着众人,此事不可再深入追查。
与此同时,刑部侍郎府内,周明远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当得知皇帝态度后,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踉跄着扶住桌案:“终究还是……”
他心中清楚,皇帝此举,表面是为了稳定朝局,实则是不想将朝堂的黑暗面公之于众,更不愿承认朝廷官员与江湖势力勾结的丑闻。
而在镇抚司,苏明棠等人也得知了皇帝的态度。裴砚辞怒不可遏,一拳砸在墙上:“这算什么?赵文远、王景和犯下累累罪行,幽冥阁更是草菅人命,如今证据确凿,却要就此罢手?”
林疏月咬着嘴唇,眼中满是不甘:“可那是陛下的旨意,我们……”
“不!”苏明棠突然出声,眼神坚定如铁,“皇帝虽未明言禁止,但也未说就此结案。我们虽不能大张旗鼓地查,但暗中追查,总能找到破绽。”
她握紧手中的《西域蛊虫志》,“幽冥阁一日不除,临安城便永无宁日,我绝不相信,皇帝会真的放任他们胡作非为。”
裴砚辞看着苏明棠坚毅的神情,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好!你说怎么做,我们都跟着你。”
林疏月也重重点头:“我继续研究这些信件和账本,说不定还能发现其他线索。”
然而,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幽冥阁的监视之下。
幽冥阁总坛内,黑袍阁主听闻皇帝的态度后,发出一阵阴森的冷笑:“不愧是九五之尊,果然深谙平衡之道。既然陛下有意息事宁人,那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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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旨意来得猝不及防。
当苏明棠等人顶着夜色回到镇抚司,满身疲惫尚未褪去,宫中的宣旨太监己捧着明黄圣旨候在正厅。
鎏金烛台下,圣旨展开的刹那,众人的影子在青砖墙上微微发颤。
“苏明棠、裴砚辞、林疏月听旨——”尖细的嗓音刺破寂静,“尔等虽未全功,然查案得力,特赐‘大雍探案师’衔,隶属镇抚司,钦此!”
苏明棠接过圣旨时,指尖触到圣旨边缘暗绣的蟠龙纹,冰凉如霜。
这看似荣耀的封赏,实则是帝王权衡的手段——既给了他们追查的名分,又将他们牢牢绑在镇抚司的框架内,若再越界,便是抗旨之罪。
“陛下圣明。”三人跪地谢恩,裴砚辞喉间却溢出一声冷笑。他最是清楚,这头衔不过是皇帝堵住悠悠众口的幌子。
林疏月悄悄打量传旨太监的表情,对方垂眸敛目,袖中手指却无意识着腰间玉佩,这细微的动作让她心头一跳——那是幽冥阁惯用的传递信号的手势。
当夜,宫中的人才走,三人便聚在书房展开地图。
苏明棠用朱砂笔在城西、城南、城东三处重重标记:“临安城还剩三处胭脂工坊,皆是幽冥阁的眼线。此次陛下虽隐晦禁止追查,但清扫余毒胭脂,却是名正言顺。”
裴砚辞将长剑重重拍在桌上:“我亲自带队,定要将这些毒瘤连根拔起!”
林疏月则摊开密密麻麻的账本,指尖划过某行字时突然顿住:“城西悦容斋近三日雇了三十辆马车,去向却写着‘空’。这么大的运力,不可能真的一无所载。”
次日清晨,镇抚司三百精兵集结。
苏明棠身着新的改良襦裙,腰间银针筒泛着冷光,高声下令:“分成三路,重点搜查工坊暗格、地窖!若遇抵抗,格杀勿论!”
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倒是激发出了苏明棠的隐藏的领导能力。
城西悦容斋前,裴砚辞一脚踹开紧闭的朱漆门。院中狼藉一片,陶缸东倒西歪,空气中还残留着刺鼻的腐香。
“在这儿!”一名校尉掀开草料堆,露出暗门。
众人持火把鱼贯而入,地窖里整齐码放着上百箱胭脂,木箱缝隙渗出紫黑色黏液,所过之处青砖滋滋作响。
城南凝香阁内,林疏月盯着掌柜躲闪的眼神,突然拽住对方颤抖的手腕。
通过读心术捕捉到的微表情,她冷笑一声:“暗格里的东西,是自己交出来,还是我动手?”
掌柜脸色煞白,哆哆嗦嗦打开机关,里面藏着的胭脂盒上,赫然印着曼陀罗暗纹。
城东的搜查却遭遇抵抗。十余名黑衣人突然杀出,弯刀淬着幽蓝剧毒。
苏明棠躲在盾牌后,甩出三枚银针封住对方大穴。
裴砚辞的长剑如游龙,剑气所到之处血花飞溅。
混战中,一名黑衣人妄图点燃火把,苏明棠眼疾手快,银针精准钉入他手腕,“绝不能让毒胭脂毁于一旦!陛下要的是证据!”
三日三夜,镇抚司的马车在临安城来回穿梭。当最后一箱毒胭脂运抵镇抚司空场时,堆积如山的木箱几乎遮住了半边天空。
“胭脂能扮佳人面,亦能藏尽百种毒。”看着这么多的胭脂,苏明棠忍不住感叹道。
苏明棠擦去额角汗水,望着木箱上摇曳的曼陀罗纹,心中却无半分轻松——幽冥阁虽暂避锋芒,但王景和的死、皇帝暧昧的态度,都预示着更大的阴谋还藏在暗处。
暮色中,林疏月突然拽住她衣袖,神色凝重:“方才清点时,发现少了十二箱顶级贡粉胭脂。那些盒子的用料...和宫中贵妃用的一模一样。”
苏明棠瞳孔骤缩,指尖无意识着母亲留下的《西域蛊虫志》,真真是 “胭脂盒里装得下姹紫嫣红,却盛不住人心的贪婪,那一抹毒粉,比最艳丽的朱砂更能蚀骨。”
看来,这场与幽冥阁的较量,远未到真正的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