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晨雾还未散尽,楚青黛上了马车,春桃跟在身后。
两位嬷嬷被仆妇搀扶跟着上了马车。
楚青黛和春桃对视一眼,险些笑出声,马上用绢帕掩面。
陈王两位嬷嬷脸色苍白,一副将死之相。
陈嬷嬷那件狐皮袄子不知何时换成了粗布棉衣。
春桃挑开窗帘,看了眼车外送行的张管事。
张管事对着她眨了眨眼。
春桃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才忍住不笑的。
“出发”,张本生跳上马车,坐在车夫旁。
春桃刚放下帘子,就听见身后传来可疑的"咕噜"声。
两位嬷嬷面色铁青地缩在角落。
"噗——"
第一声闷响时,楚青黛的绢帕瞬间掩住口鼻。
春桃瞪圆了眼睛,只见王嬷嬷的裙摆正可疑地鼓动着。
"噗——"
"噗——"
二位嬷嬷竞赛般,比谁的屁响,谁的臭。
“停车”,春桃大喊,满脸不悦。
“二人嬷嬷,你们也是将军府老人了,怎么能在主子面前失仪呢?”
说着春桃就将楚青黛扶下马车。
"嬷嬷们昨夜..."张本生也在一旁附和,捂着鼻子连退三步,"可是吃了什么不洁之物?"
"老奴...哎哟..."陈嬷嬷突然双腿,"少夫人恕罪!"
她以惊人的敏捷蹿下马车,身后王嬷嬷提着裙子追赶,每跑几步就要突然僵住——活像两只被踩了尾巴的鹌鹑。
车夫将马车赶到一旁,打开车帘散味,一脸鄙夷的看着两位嬷嬷跑走的方向。
“你爹给她们吃的什么,从昨晚回来都拉到现在,不会拉死吧?”春桃压低声音询问张本生。
“姑娘莫胡说,可能是将军府的贵人吃不惯乡下东西吧,清清肠胃,就好了。”
楚青黛在一旁听着二人对话,掩面而笑。
真是个滴水不漏的家伙。
春桃翻了个白眼,又忍不住问道:“陈嬷嬷那件皮袄呢?听说还是老夫人赏的,她可珍惜了。”
这些消息都是从那个大嘴巴王嬷嬷那里听到的。
“这个我知道,听说她们昨夜吃饭,银钱不够,抵了。”
楚青黛用唇语无声地赞了句"妙"。
“噗——”。
响彻整个官道。
马夫摇了摇头,将马车牵远些。
都是将军府的老人,这次马夫回去可有谈资了。
二人捂着肚子,准备上车。
"且慢!"春桃突然横臂一拦,小脸绷得严肃,"两位嬷嬷要是等会儿在车里再来这么一出..."
她故意打了个哆嗦,"我们小姐金尊玉贵的,可经不起这般熏。"
陈嬷嬷气得脸上的褶子都在抖:"你!"却被王嬷嬷拽住袖子。
老嬷嬷赔着笑:"姑娘开恩,这荒郊野岭的..."
小丫头的脾气真的是楚青黛宠出来的,除了她家小姐,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春桃瞥了一眼陈嬷嬷,小嘴一撇。
“我只是劝二位嬷嬷,我家小姐虽然是个好脾气的,但也不能容忍你们在主子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失仪,不如二位先不要进来,排干净再说。”
说着春桃也准备上车。
王嬷嬷连忙求饶道:“春桃姑娘,你看我俩年纪也大了,这马车外面也实在没地方坐?”
马车外挤挤能坐三个人,可现在做了马夫,还有张本生。
马夫还好说,都是老熟人,就算一起坐也没啥,可张本生是个年轻后生,怎好坐一起。
"嬷嬷们多走走路,"春桃钻进车厢前眨了眨眼,"听说活动活动...排得更干净呢。"
张本生看了看两位嬷嬷,跳上马车,“两位放心,我们会赶的慢些,出发。”
车帘一放,里头立刻传出闷闷的笑声。
两位嬷嬷在官道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绣鞋早己被雪水浸透。
陈嬷嬷的肠鸣声隔着三丈远都能听见,活像只饿极了的鹁鸪。
腊月寒风刮过,把她们单薄的衣衫吹得贴在身上。
"上来吧。"楚青黛终于掀开车帘,语气里恰到好处地掺了三分怜悯——毕竟真冻死在路上,反倒成全了她们"忠仆"的名声。
马车重新启程时,春桃悄悄将车上的暖炉向楚青黛方向移了移。
陈嬷嬷蜷在角落,终于明白这趟差事不是监视,而是受刑。
待将军府的田庄轮廓出现在雪幕中,日头己近午时。
将军府的庄子坐落在山坳处,青砖围墙比楚家庄子高出一截,檐角蹲着石雕的狻猊,在寒冬显的格外的清冷。
庄门前两株老槐树光秃秃的枝丫上挂着残雪,风一吹就簌簌落下,像在给来人下马威。
几个村妇揣着手眺望远处的“热闹”,首到看清车辕上将军府的徽记才慌慌张张西散开。
楚青黛顺着她们刚刚的目光看去,是晒谷场,那里站着着几个壮汉,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一根藤条。
接着就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子嘴里骂骂咧咧:"贱骨头!将军府的粮食你也敢偷!"
马夫请示楚青黛,是否要过去。
“去看看”,楚青黛戴上维帽。
马车驶过时,骂人的男子瞥见将军府的徽记,藤条立刻藏到身后,满脸横肉堆出谄笑。
楚青黛这才注意到跪在地上的人是个姑娘,衣服都被藤条抽烂,露出皮肤上的红痕。
那男子认识马夫,又看到陈王两位嬷嬷,就猜到了楚青黛的身份。
毕竟将军府娶妻可是满城皆知,只是他没想到新夫人会这么快就来庄子。
男子笑的见牙不见眼,“少夫人,不知您来,未远迎,还望见谅,小的是这庄子的管事,祖辈由将军府赐姓裴。”
这就是在警告楚青黛,他家可是世代为裴府看庄子的,不是你个新妇轻易能动的。
“跪着这人是谁?”
裴管事见楚青黛没有按自己预想的,说上几句客套话,稍有愣神。
不过反应迅速,他立刻答话:“这是山上下来的小贼,来偷庄子里的粮食,被我们抓到了。”
"嬷嬷们怕是冻坏了。"楚青黛突然转向陈嬷嬷哆嗦的身影,语气关切得恰到好处,"你先带她们去暖暖身子?"
那壮汉一抬头,吓了楚青黛一跳,眼角,嘴角都是青紫。
“你这是怎么伤了?”
“回少夫人,这是那小贼打的。”那壮汉说地断断续续,声音也极低。
被一个小姑娘打成这样,确实有些难堪。
裴管事冷眼看着楚青黛,这夫人,他说东,夫人就说西,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