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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端着铜盆进来时，铜盆"咣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水花溅湿了她的裙角，可她浑然不觉，只是瞪圆了眼睛望着眼前这一幕——小姐在默默怀里，脸颊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小姐！"她惊呼一声，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礼数，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张开双臂将两人一起抱住。
纤细的身子因激动而微微发抖，像只护主的雀儿。
楚青黛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包围，先是一怔，继而破涕为笑。
她能感觉到春桃的手指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袖，也能听到李嬷嬷在她耳边轻声的叹息。
水渍在地上慢慢晕开，映着窗外透进来的晨光，像一幅被打湿的水墨画。
三人就这样静静相拥，谁都没有先松开手。
以楚家的财力，就算楚青黛再带上十个八个丫鬟小厮，也是小事情，但楚老爷考虑到女儿是高嫁，就只让她带了贴身的李嬷嬷和春桃。
过了好一会，才出言提醒，“小姐，起来梳妆吧，去见老夫人。”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少夫人，我来取喜帕”。
这时楚青黛才想起来，被她藏在袖中的喜帕。
楚青黛忙从袖子里抽出喜帕，喜帕上还带着她的体温。
喜帕被摊在床上，上面一尘不染。
李嬷嬷心口一惊，她是成家的人，自然懂这些。
春桃看着李嬷嬷有些着急的神情，“嬷嬷，有什么问题吗？”
又不解的看了看平铺在床上素白如雪的喜帕。
楚青黛环视一圈，没找到趁手的东西，就吩咐春桃，“拿根针给我”。
小姑娘脚步就是很快，一会针线盒就递给了楚青黛。
“我来吧，小姐”，李嬷嬷猜到了楚青黛的用意。
楚青黛摇了摇头，拿起针就向自己的指尖扎了一下，用力一挤，一滴血落在了喜帕上。
她还细心地用手指轻蹭了一下，划出一段小小的弧度。
外面的妇人催促道：“少夫人，是老夫人让我来取喜帕”。
楚青黛看了李嬷嬷一眼，多年培养的默契，李嬷嬷会意地走了出去。
春桃还傻傻地愣在原地，楚青黛推了她一下，“取找个托盘过来”。
小姑娘最是乖巧，虽还懵懂着未解其意，却己提着裙摆小跑着去取那鎏金托盘。
其实这不过是楚青黛在拖延时间，总不能让人看出这血太过新鲜。
就听屋外李嬷嬷拉着来取喜帕的妇人聊天。
“辛苦您，一早就过来了，不知道嬷嬷怎么称呼？”，说着就把红封塞到了对方的手里。
那人颠了颠，不愧是商户出身，出手就是阔绰，红封沉甸甸的，少说也有五两银子。
要知道即使是将军府里的一等丫鬟嬷嬷，一个月的月钱也就二两。
拿了红封，自然喜笑颜开，也不催促，笑着应答，“老身姓刘，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
李嬷嬷立刻恭维几句，“我看嬷嬷就气质不凡，不愧是老夫人身边的人”。
二人正说着，春桃拿着托盘从房里走了出来，朝着刘嬷嬷施礼。
刘嬷嬷被夸得正花枝乱颤，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待刘嬷嬷走到院门口，李嬷嬷还不忘喊上一句，“过几天，您得空过来挑布”。
刘嬷嬷笑着推拒，一转身，脸立刻沉了下来。
这点小恩小惠就想收买我，啊呸，小家子气。
楚青黛可从来没这么想过，毕竟老夫人可是忠勇侯府嫡女，而后又嫁入将军府，刘嬷嬷跟着老夫人一定见过不少世面。
而且她能一首待在老夫人身边，可见忠心度。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礼多人不怪，毕竟楚青黛也不差这点钱。
寝屋内，春桃正忙着帮楚青黛梳头，李嬷嬷也进来帮忙挑选衣服。
“将军呢？”
从睁眼到现在都没看到将军，也没有小厮来报。
春桃正给楚青黛挽着惊鸿髻，“将军寅时就出门了，说是去巡营”。
其实她只是随口一问，从不觉得裴谨会将行程告诉自己。
听到春桃的回答，让楚青黛有些吃惊。
前世，她醒来也没看到裴谨，也不知道他的去向，因此敬茶的时候被婆母驯话，怪她不关心夫君，让她在廊下罚站。
“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春桃摇了摇头，“只说让小姐先去给老夫人请安”。
楚青黛轻叹一口气 ，就不该对他抱有任何幻想。
“小姐，今日穿这身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
李嬷嬷看到楚青黛发间十二支金镶玉簪，觉得这裙子最配。
楚青黛看着那裙子，富贵华丽，又不失端庄。
可老夫人偏是个自诩清流的人物，最不喜这些金银之器。
“这件吧，素净典雅”，楚青黛抬手指向李嬷嬷另外一只手上的衣裙。
那是件藕荷色暗织云纹的罗裙。
春桃立刻"哎呀"一声："小姐，那这头饰也要换"。
楚青黛这才注意到自己满头的金簪，笑着打趣：“春桃，你这是把我的嫁妆都给我戴上了？”
春桃抿唇赧然一笑，眼底却藏着几分执拗。
她不过是想让将军府上下都知晓，她家小姐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断不容人轻慢了去。
春桃抱起个紫檀匣子："小姐，您看这个！"
掀开盖子，里头躺着对白玉耳坠，玉质温润却无半点装饰，还有一支配套的玉簪。
"好丫头！"楚青黛亲昵地捏她脸蛋，"孺子可教也。"
她对着镜子比划，忽然又簪一支金簪："太素了也不像话，留这一支就够了。"
李嬷嬷突然"扑哧"笑出声。
她家小姐哪里是收敛，分明把最精巧的金簪留下了——那簪头缀着的东珠，颗颗都有龙眼大。
"嬷嬷笑什么？"楚青黛正往腕间套个绞丝银镯，闻言抬头，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我这是突然想起父亲教诲，女儿家该'藏富守拙'呢。"
春桃憋笑憋得手抖，差点系错裙带。
她家小姐哪是守拙，那银镯暗纹里可藏着楚家商号的徽记，以此便可调动大周各地楚家商铺的一切势力。
"对了。"楚青黛突然从妆台抽屉取出个青瓷盒，"把这个抹在眼下。"
李嬷嬷揭开一看，竟是用来画眉的螺子黛。
"小姐这是要..."
"总要显得憔悴些。"
楚青黛对着镜子轻点眼睑，霎时衬得眸子水润润的，"昨夜将军...咳..."话没说完，自己先笑倒在春桃肩上。
院外传来三声云板响。
楚青黛立刻敛了笑意，最后看了眼镜中人——贴身裁纸的罗裙衬得腰肢盈盈一握，发间金簪恰到好处地彰显正室体面，眼下那点青黛又添了几分新妇特有的娇怯。
"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