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顶楼办公室的晨光洒过苏晚的眼角时,免提里尖锐的女声像一根细针,“叮”的一声扎进了空气中。
“苏晚!你丈夫在瑞士失联三天了,华尔街的谈判桌不能空着!”厉母的喘息声透过电流传了出来,还夹杂着背景中瓷器碎裂的脆响——苏晚能想象出她此刻的模样:翡翠镯子磕在红木茶几上,指甲掐进真皮沙发,就像三年前她摔碎苏晚设计稿时那样。
苏晚垂眸盯着掌心那枚“LS”面料,金线在晨光中泛着温暖的光。
三天前在佛堂抄经时记下的转账时间、IP地址、物流单号,此刻正随着平板屏幕的亮起在她脑海中连成星轨。
基金会秘书小周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侧,指尖轻点平板递了过来,加密邮件的标题“SW×LJS系列预售数据”在晨光中格外清晰——SW是她名字的首字母,LJS则是厉景深名字的缩写。
“厉太太对商业谈判感兴趣?”
会议室玻璃门被推开的声响惊得小周缩了下肩膀。
约翰·史密斯的牛津鞋跟叩击在大理石地面上,就像敲在绷紧的琴弦上。
这位来自华尔街的谈判代表身着笔挺的西装,金丝眼镜后的蓝眼睛扫过苏晚膝头散落的纸张,停在一张“育儿开支”的账单上时,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我记得您上周刚在巴黎近郊签了一栋别墅的购买协议。”
苏晚低头整理了一下被空调吹乱的碎发。
那些散落的账单在她指腹下翻动,露出背面用红笔标注的“XX儿童医院定向捐赠”几个小字。
她抬眼时,晨光刚好洒过约翰的镜片,将他眼底的情视照得一清二楚,“约翰先生,您觉得育儿开支的投资回报率和商业投资有什么不同?”
约翰的手指在西装裤侧蹭了蹭。
这个总把“数据不会说谎”挂在嘴边的资本家,此刻盯着账单上“120万医疗设备”的支出明细,喉结动了动,“厉太太似乎……很擅长转移话题。”
“是您先提起了不相关的事。”苏晚将账单整齐地码进鳄鱼皮手包,动作慢得就像在绣一朵云。
小周适时又递来平板,屏幕上“基金会匿名捐款到账”的提示欢快地跳动着,她压低声音说:“这是您三年前注册的‘星辰刺绣’专利费,对方用了瑞士离岸账户。”
苏晚的指尖划过平板上的数字。
三年前那个暴雨夜,她跪在碎纸机前捡被厉若雪撕碎的设计稿时,碎纸片上的星轨图案就刻进了她的骨血里。
后来她用铅笔在废纸背面画出三百种绣法,用咖啡渍掩盖设计日期,再将电子稿加密传给瑞士专利局——那些被厉母称作“无用的花架子”的图案,此刻正化作真金白银,顺着她埋下的管道,流进基金会的账户。
“就像这笔善款。”她将平板转向约翰,屏幕上的数字还在跳动,“好的投资需要时间让星辰发光——比如厉氏的环保面料项目。”
约翰的金丝眼镜滑下了鼻梁。
他盯着屏幕上“星辰刺绣专利费占比37%”的备注,突然想起昨夜助理发来的邮件:厉氏新推出的环保面料里,暗纹正是某种特殊的星轨图案,而这种图案的全球专利持有人……
“叮——”
厉母的手机在会议桌上震动起来。
苏晚瞥见屏幕亮起的瞬间,“瑞士”两个字在锁屏上闪了闪。
厉母猛地抓起手机,指甲在屏幕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抬头时眼眶通红,“晚晚……你瑞士的电话……”
苏晚将“LS”面料轻轻盖在账单上。
金线绣成的“L”和“S”交缠在一起,像两簇相互缠绕的星火。
她望着窗外漫到第37层的晨雾,那里停着厉氏新建成的环保面料工厂。
风掀起她的发尾,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墨香——那是她抄《金刚经》时染在袖角的,混着三年来所有隐忍与蛰伏的味道。
“接吧。”她对厉母笑了笑,“有些话,该听清楚的,从来都不晚。” 厉母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抖得几乎按不准接听键,“瑞士”两个字在锁屏上明明灭灭,像团烧得不稳的火苗。
苏晚看见她喉结上下滚动两下,终于按下通话键的瞬间,会议室里的空调突然发出“嗡”的轻响,将那道带着电流杂音的男声送进所有人耳中——
“厉夫人,我们需要苏晚女士当场签署厉氏集团30%股权转让书。”
玻璃幕墙外的晨雾被风撕开道裂缝,晨光“唰”地泼进来,在约翰·史密斯的金丝眼镜上折射出刺目的光斑。
他的身体猛地前倾,西装下摆从沙发扶手上滑下来也顾不上,蓝眼睛里浮起兴奋的光——这正是华尔街资本等了三个月的机会。
厉母的手机“啪”地砸在会议桌上,翡翠镯子磕出道白痕。
她盯着苏晚的眼神像在看团随时会烧到自己的火,“晚晚……他们说小深在阿尔卑斯山的滑雪事故是障眼法,说厉氏资金链早断了三个月,说……”她突然捂住嘴,指甲在桌布上抠出个小坑,“说这是最后通牒。”
苏晚垂眸看向左手无名指。
那枚婚戒是三年前厉景深在暴雨夜塞进她掌心的,戒壁内侧还刻着她亲手用美工刀划的“LS”缩写,此刻被她按在面前的股权转让书上,金属凉意透过皮肤渗进骨头里。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银铃,清凌凌撞碎满室紧绷的空气:“约翰先生,您看过我主演的《星辰母亲》吗?”
小周的动作比她话音还快半拍。
平板己经连上会议室的投影,蓝白色的冷光在众人脸上流转。
画面里,苏晚饰演的单亲妈妈跪在医院收费处,发梢沾着雨水,攥着皱巴巴的诊断书,“医生,我女儿的白血病等不了三天筹款。”她的指尖蹭过缴费单上的数字,“我可以签器官捐赠协议,我可以去工地搬砖,我可以……”
约翰的喉结动了动。
他突然想起助理今早提到的电影数据——这部被影评人嘲讽为“家庭烂片”的作品,在上周的国际人道主义电影节上拿了最佳女主角,全球票房里有43%来自医疗相关企业的包场。
“我演的是真实事件。”苏晚的指尖轻点暂停键,画面停在母亲颤抖着吻女儿额头的特写,“那位母亲现在是三家社区医院的志愿者,她女儿的骨髓配型成功时,用的是厉氏集团资助研发的新型造血干细胞培养基。”
会议室里的空气突然变重了。
厉母盯着投影里那张和苏晚有七分相似的脸,想起上个月佛堂里苏晚抄经时,案头总摆着个刻着“星芽”字样的木盒——原来那不是给厉家列祖列宗的供品,是给医疗基金会的捐赠凭证。
“啪!”
约翰的手掌拍在桌面上,震得银质咖啡杯跳起来。
“打感情牌对华尔街没用!”他扯松领带,金丝眼镜滑到鼻尖,“厉氏环保面料项目连续两年亏损,你们需要我们的注资,就必须用股权换——30%!”
苏晚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
她从鳄鱼皮手包里抽出份文件,封皮上“厉家小少爷2022 - 2024年育儿开销明细”的字迹还带着打印机的温热。
“我给儿子买的奶粉是阿尔卑斯山有机牧场首供的。”她指尖划过“有机认证费”那栏,“成本比普通奶粉高200%,第一年我婆婆说我浪费,第二年说我矫情,第三年……”她抬眼看向约翰,“第三年,那个牧场的有机认证体系成了欧盟婴幼儿食品的参考标准,厉氏旗下的母婴品牌股价涨了178%。”
约翰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突然想起昨夜翻到的厉氏财报附注——被标红的“长期战略投资”里,环保面料项目的研发投入占比,和苏晚说的有机奶粉成本增幅几乎一模一样。
小周的平板弹出新提示音。
她弯腰将屏幕转向苏晚,发尾扫过桌面时带起阵若有若无的茉莉香。
苏晚扫了眼数字,抬手指向墙上的电子屏:“刚收到的消息,厉氏‘星辰系列’环保面料预售额突破十亿。”她将股权转让书推到约翰面前,婚戒在纸页上压出个浅印,“用这个数字重新计算股权价值的话……”
约翰的手指悬在合同上方,迟迟落不下去。
他看见苏晚耳后有片星轨状的刺绣,金线在灯光下忽明忽暗——和厉氏新面料的暗纹,和《星辰母亲》里女主角围巾上的图案,和那份育儿开销里“星芽基金会”的logo,竟是一模一样的纹路。
“约翰先生。”苏晚的声音突然放软,像在哄不肯吃药的孩子,“您要的是合作,不是收购。”
窗外的晨雾彻底散了。
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股权转让书上,将“厉氏集团”西个字镀成金色。
约翰望着那片金光,喉结动了动刚要说话——
“电影明星的煽情改变不了财报!”
突兀的男声炸响在会议室。
苏晚转头看向声音来源,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会议室后排站着个举着摄像机的男人。
他胸前的工作牌闪着光,“华尔街时报”的logo刺得人眼睛疼。
苏晚的指尖轻轻按在遥控器上。
她望着约翰瞬间绷紧的后背,想起三年前在碎纸机前捡设计稿时,在碎纸片里发现的微型摄像头——有些真相,该曝光的,从来都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