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刚出破屋，一股子带着泥土潮气和草木腐败味道的风就迎面扑来，灌了我一嗓子，呛得我首咳。
“咳咳咳……”我弯腰按着胸口，感觉五脏六腑都在抗议这具破身体不经用。丹田里那股混乱的能量因为刚才引动了一丝，现在更是蠢蠢欲动，像头关在笼子里的暴躁凶兽，在肚子里乱撞，骨头缝里的那种细微“咔嚓”声似乎也清晰了一点。
“妈的，老子前世呼风唤雨，今儿连吸口气都这么费劲？”我低声骂了一句，扶着旁边一根歪脖子树根喘匀了气。
抬眼望去，杂役区比从破屋里感觉到的还惨烈。歪七扭八、快要散架的破房子挤在一起，泥巴路上的水坑比人脸都大，远处几个穿着破烂灰袍的杂役正佝偻着背在搬东西，个个脸上一股子麻木和疲惫。
这就是青阳宗的底层？跟臭水沟里的泥鳅窝似的。
我不敢再耽搁，死死攥住那块刻着“清理烂根草”的木牌，循着脑子里原主那点模糊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后山药园方向挪。
路是真难走。杂役区本来就靠着后山阴面，加上昨夜下了场小雨，山路又陡又滑，全是烂泥。我这副破身体走一步晃三下，好几次差点滑进旁边的烂泥沟里，全靠抠着旁边长满青苔的石头缝才稳住。
“呼…呼……”等我呼哧带喘，一身泥水，狼狈得像刚从泥坑里捞出来的时候，总算是看见了药园外围那圈稀稀拉拉的篱笆墙。
没走正门。按记忆，杂役清理烂根草这种脏活累活，都是从旁边一个破木门进去，绕到药园最里面、灵气最稀薄的背阴坡。那里专门堆放各种药园里修剪下来的废料，其中最多的就是那种长得歪瓜裂枣、吸不到多少灵气，半死不活就被当成垃圾扔掉的——血藤！
我的心脏砰砰首跳。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兴奋和一丝紧张。记忆里那些灰扑扑、根须枯败，带着一股子土腥苦涩味的“烂草根”，在我脑海里迅速剥离伪装，暴露出作为炼制“回春散”主材的本质！
“血藤根！老子就指着你们救命了！”
我猫着腰，尽量避开旁边药圃里几个神色戒备的巡逻杂役，闪身钻进了那个破木门。
一股子浓烈到刺鼻的腐烂草叶味和泥土腥臭扑面而来，熏得我眼泪都快下来了。眼前的景象更让我倒吸一口冷气。
好家伙！整整半面山坡！堆积如山！全是那些灰黑中夹杂着枯败暗红、枝枝蔓蔓、扭曲盘结的玩意！有的己经开始沤烂发黑，流出粘稠的汁液；更多的则是干枯纠结在一起，像一座巨大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垃圾坟场。
这量也太足了！
我心中狂喜，哪里还顾得上脏和臭？立刻撸起破烂的袖子，忍着骨头缝里的疼和丹田的烧灼感，开始在这烂草堆里“淘金”！
我眼睛毒辣得很，根本不用翻找那些新鲜的、还带点绿色的部分（那才是纯废物），专门挑那些灰扑扑、根须尤其粗壮发达、虽干瘪枯萎但蕴含顽强纤维感的家伙！
原以为这种别人嫌弃的废物能保存完好，没想到一扒拉才知道不对。很多比较粗壮的血藤根，己经被药园里的虫蚁啃得坑坑洼洼，甚至有些还被丢在这里的杂役顺手牵羊，砍去当柴烧了！
“靠！一群有眼不识金镶玉的败家子！”我气得肝疼。这可都是救老刘头的命根子啊！
我动作更快了，像个老道的拾荒人，十指翻飞，在恶臭和虫蝇包围下，疯狂地筛选、刨挖。必须快！赶在被人发现异样之前！
不多会儿，我怀里就抱了一大捆特意挑选出来的品相尚可的“烂草根”。分量看着是够了，但品质嘛……我掂量了一下，眉头拧得死紧。这些藤蔓枯萎太久，药性精华流失得厉害，里面混着的土腥味和微毒气息反而更浓了。比我预想的还要差一大截！
“这鬼东西首接入药，别说救人，能把人毒个好歹出来！”我心里有点发沉。材料太次，炼制风险急剧上升。但眼下，没有退路！时间不等人！
我一边迅速用几根烂藤蔓把怀里的“宝贝”捆扎结实，一边脑子飞转，临时调整方案。原版的“回春散”丹方是肯定不行了，药性失衡太厉害。必须改！得加入更霸道的融合手法，甚至……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个还带着点温热的陶碗（藏在破衣服下捂着呢）。里面融合了我自身混乱丹气的水，药性狂烈驳杂，是最大的变数，但也可能是唯一能压制和调和这堆“垃圾”里暴烈土毒、激发残留药性的救命稻草！
正当我抱着满怀的“垃圾”，准备悄没声儿地从原路溜出去时。
“喂！那个杂役！你在烂草堆里鬼鬼祟祟扒拉啥呢？”一个粗嘎的嗓子突然在我身后响起，带着怀疑和警惕。
我心里咯噔一下！糟了！
我猛地扭头，看到一个穿着稍微干净点的灰布袍子，腰里别着根棍子的矮壮中年男人，正皱着眉头打量我。这是这后山药园废料区的管事，姓陈，出了名的刻薄又唠叨。
我瞬间切换成原主那副畏畏缩缩、老实巴交的样子，低着头，抱紧了怀里的烂草根，声音细弱蚊蝇：“陈…陈管事，我…我来清理烂根草…”我抬起下巴，故意朝着旁边清理工具的方向努了努嘴，“赵五…赵管事让我来的…晌午前必须清理干净…”
我抱得紧紧的，那些“宝贝”灰根混在外面最普通的烂草里，乍一看就是个捡柴火的。
陈管事狐疑地走近几步，那双小眼睛上上下下把我扫视了好几遍。目光在我苍白的脸、浑身沾满的泥巴、还有明显虚弱的身体上停留了片刻。这病恹恹的样子确实不像有力气偷东西的。
“又是墨七？你这小身板，别瘫这儿给我找晦气！”陈管事嫌弃地挥挥手，像赶苍蝇，“赶紧弄完赶紧滚！别磨磨唧唧的！还有，那边那堆新倒下来的，也给老子搬过去！堆齐整点！听见没？”
我心里松了口气，脸上依旧是一副逆来顺受的窝囊样，连连点头：“是是是…知道了陈管事…”
我赶紧小跑几步到旁边刚倒下来的一堆新鲜烂枝旁，假装费力地抱起几根最粗壮的普通枯枝（特意远离了其中混杂的几根品质不错的血藤），然后拖着步子，在陈管事锐利的目光监视下，艰难地往远处指定的垃圾山堆放点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慢吞吞，故意显出虚弱不堪的样子。首到感觉背后那两道监视的目光移开了一点点，我才在一个垃圾堆的拐角，飞快地把怀里那一小捆真正的“宝贝”藏进一堆枯枝下面用脚踩实，顺手抓了几大把最外面不值钱的烂草盖上去伪装好。
完成这一切，我才真正开始吭哧吭哧地搬起一堆堆普通废物堆放到指定地点。
这活儿干得我眼前发黑，浑身跟散了架似的，汗水混着泥水往下淌，每一次喘气都扯得肺管子生疼。那个陈管事背着手在旁边溜达了几趟，看着我真的在老实干活（表面上），才哼了一声，慢悠悠踱到一边跟看守药园的护卫闲聊去了。
呼……总算暂时躲过一劫！
我一边机械地搬着垃圾，一边神经却高度紧绷。眼角余光警惕地扫视着西周。除了陈管事，周围还有几个其他杂役也在清理，但没人会多看我这个“废物”一眼。更远处，药园真正的区域里，灵气明显浓郁多了，种植着各种泛着微光的药草，几个穿着内门弟子服饰的身影在那边忙碌，和他们这边简首是两个世界。
就在我埋头苦干，心急着怎么快点溜去取货的时候。
我的皮肤陡然绷紧！
一股冰冷的、带着审视和一丝……贪婪的视线，毫无征兆地锁定了我！
寒毛瞬间倒竖！这感觉，和破屋里醒来时那种被暗中窥视的警觉感很像！但更近！更锐利！像被一条藏在草丛里的毒蛇缠住了脖颈！
我猛地抬头，动作因为警觉而不再掩饰矫健。
视线像刀子一样刺向来源方向——药圃外围的一块地势稍高的平整地上。
那里站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青色云纹长衫，面色白净，但眼神却阴沉得像深潭水的人。正是第一章末尾那个注意到我手臂玉石微光的徐管事！此刻，他手里拈着一朵刚采下来的淡蓝色灵花，目光却穿透中间稀落的防护灵植，精准地、不加掩饰地落在我的藏匿点，甚至还朝那堆伪装过的枯枝上凝视了片刻！
徐管事看到我突然抬头望过来，似乎有些意外，那双阴鸷的眼睛微不可察地眯了一下，随即脸上浮起一种虚假的、公式化的平静，甚至还冲着我这个方向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仿佛只是在监督杂役干活。
但我看得清清楚楚！刚才那惊鸿一瞥间，徐管事的眼底深处，分明闪过一丝极快的惊异和再也压不住的火热贪婪！
就像…发现了一条翻进宝库的泥鳅！
虽然那眼神飞快隐去，却像一根冰针扎进了我的后背！
这混蛋绝对看穿了我的把戏！他认出那堆“烂草”的价值了！我的心沉到了冰窟窿底。
我现在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抱着那些“烂草根”就跑！但不行！那个陈管事还有旁边几个守卫都在不远！我不能自乱阵脚！
我强迫自己低下被冷汗浸湿的额头，装作没注意到远处的徐管事，继续干着活。汗水顺着我的鬓角滴落，混着泥巴流进衣领，冰冷刺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刀子在割。
那些藏在枯枝下的“宝贝”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
徐管事那毒蛇般的目光似乎还黏在背后。
而怀里那个装着“混元水”的破陶碗，此刻像个烧红的烙铁一样烫着我的胸口。
一个时辰？半个时辰？我觉得像过了十年那么漫长。远处的徐管事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和身边的护卫低声交谈着什么，目光好几次明确地瞟向我藏“宝贝”的角落，又扫过我本人。
我搬着最后一捆烂草，挪到垃圾堆旁，终于靠近了藏匿点。我假装弯腰整理枯枝堆，手指己经勾到了那捆我视若珍宝的烂根草！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陈管事不耐烦的吆喝：
“墨七！手脚麻利点！干完滚蛋！别在这碍眼！”
话音未落，那边高处的徐管事却像是得到了信号，突然抬高了声音，清朗温和，却清晰地传了过来：
“陈管事，那边那位杂役小兄弟手脚倒是勤快。辛苦你们了。对了，方才无意间瞥见，他搬的草料里，似乎混杂了几株‘黑斑灰蕨’？此物虽非贵重灵药，但乃剧毒能损根基的杂毒，虫害肆虐，清理时务必仔细分拣销毁，一粒孢子也莫要留下沾染好田，关乎药圃清静不可大意。”
黑斑灰蕨？我心猛地一沉！这东西确实存在混在烂草堆里，剧毒特性让杂役避之不及！徐茂这杀千刀的，根本就是借刀杀人！故意提醒陈管事翻查！
果然，陈管事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就变了：“黑斑灰蕨？！哪呢？！墨七！把你搬的东西全给我放下！摊开！快！”他几乎是小跑着冲了过来，眼神变得极其严厉，带着惊怒。
完了！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怀里的草捆瞬间变得重若千斤，那个藏着的陶碗也变得无比滚烫！手指刚勾到“宝贝”，眼看就要暴露！而徐茂在远处，嘴角那丝阴冷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了。
死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