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娘亲将阿囡的乌发紧紧束成发髻,换上浆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铜镜里的小人儿眉眼清秀,倒真有几分英气。跟着娘亲穿过九曲回廊时,阿囡的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胸腔 —— 护院队训练场飘来的喊杀声,此刻听来竟如此悦耳。
穿过垂花门,远远便听见此起彼伏的吆喝声。阿囡攥着娘亲的手微微发颤,护院们演练时扬起的尘土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远处兵器相撞的铿锵声,惊得她肩头本能地缩了缩。
满脸横肉的教头歪着脑袋,浑浊的眼珠在她身上来回扫视,肥厚的鼻翼猛地翕动,一声带着浓烈嘲讽的鼻音重重砸在青砖地上:"这么点大的娃娃,骨头还没长全,能扛得动刀?"
娘亲佝偻着背,粗糙的掌心在补丁摞补丁的裙裾上反复,陪着笑福下身去,后颈被烈日晒出的黝黑皮肤泛起层层褶皱。
阿囡猛地挺首脊背,仰起小脸与教头对视,眼底跳动着不甘的火焰:“小人见过后院石磨,看着笨重,磨起豆子来却能日夜不歇。小人虽小,却比石磨更有韧劲儿!”
教头嗤笑一声,肥厚的手掌重重拍在腰间的长刀上:"石磨不会喘气,更不会挨刀!待会儿我让你见识见识真家伙,省得你以为耍两下木剑就能混进护院!" 他突然抽出长刀,刀光贴着阿囡耳畔划过,惊得她后颈寒毛倒竖,"怕了?现在滚回去还来得及。"
阿囡伸手扯过一旁的木剑,剑穗扫过掌心时,昨日磨出的血泡又渗出丝丝刺痛,可她恍若未觉,手腕一抖,木剑便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惊得教头腰间的玉佩叮当作响。
围观的护院们爆发出一阵哄笑,唾沫星子混着轻蔑的议论声砸下来:"这小身板,怕是风一吹就倒!"" 不如回去抱擀面杖!"
阿囡的耳膜嗡嗡作响,却死死咬住下唇,任咸腥的铁锈味在舌尖蔓延。她突然旋身将木剑狠狠插进青砖缝隙,剑身震颤的嗡鸣压过了嘲笑声,扬起的尘土里,她梗着脖子望向天边翻涌的火烧云 —— 那里仿佛正燃烧着她不甘的魂魄。
教头将长刀横在肩头,刀背轻轻磕了磕阿囡的木剑:"倒是有股子狠劲。不过..." 他突然用力踹向青砖上的木剑,木剑应声飞出三丈开外,"能接住再说话!"
阿囡瞳孔骤缩,发足狂奔时草鞋在地上蹭出刺耳声响,在木剑即将落地的瞬间,她凌空跃起,指尖堪堪勾住剑穗。
"好!" 教头盯着狼狈落地却仍死死攥着木剑的阿囡,浑浊的眼珠突然亮得惊人:"小丫头片子,有种!从明日起,跟着队里晨练!" 围观的护院们发出一阵惊呼,阿囡却像株倔强的野菊,攥紧腰间磨得发亮的束带,指节泛出青白。
远处兵器架上的长枪在日光下流转着冷冽的光,枪缨随风轻颤,撩拨得她掌心泛起细密的汗珠。那些汗珠顺着掌纹蜿蜒而下,在青砖上洇出小小的深色痕迹,她突然意识到,命运的齿轮正在这一刻悄然转动 —— 是时候挣脱这被安排好的轨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