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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渠的沸水灼伤了裴三娘子的脚踝。她死死攀住石壁，看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陶瓷脸孔在浊浪中浮沉。人偶的嘴唇涂着和她相同的胭脂，甚至左颊也有一颗朱砂痣——那是她及笄时母亲亲手点的"妆靥"。
"三娘子别来无恙？"陶瓷人偶突然开口，声音像碎瓷相撞。它脖颈转动时发出"咔咔"轻响，露出后脑勺上嵌着的铜镜碎片，"程待制没告诉你？这半年你用的胭脂，都掺了玉脉镜砂。"
裴三娘子胃部一阵绞痛。她想起每月初五，蔡府都会派人送来上好的"苏州胭脂膏"。最可怕的是，此刻人偶手腕上竟戴着她丢了一个月的金镶玉镯！
暗渠上方突然传来"轰隆"巨响。淬剑池水倒灌而下，瞬间将人偶冲到她面前。冰冷的陶瓷手指掐住她喉咙时，裴三娘子突然发现人偶瞳孔里映着奇怪的画面——程九皋跪在蔡京面前，手中捧着她的生辰帖！
"你以为他是来救你的？"人偶的冷笑震得水面泛起涟漪，"崇宁三年腊月，就是他带人抄了于阗商队..."话未说完，一道银光劈开水面。程九皋的裁纸刀精准刺入人偶后脑的铜镜，暗红液体顿时喷涌而出。
"闭气！"他拽着裴三娘子扎进沸水。在失去意识前，她恍惚看见程九皋的衣袖裂开，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金线——和她脚踝上的一模一样！
**二**
裴三娘子是在蔡府祠堂醒来的。额头的剧痛让她意识到，自己正被铁链锁在祭坛上。七面铜镜悬在头顶，镜光交织成网，每根光线上都串着无数细小的金铃。
"醒了？"蔡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手里把玩着那枚"照殿红"铜镜，镜面竟映出程九皋被铁链穿透琵琶骨的画面，"令尊私藏党人碑是假，但裴侍郎确实在于阗带回些有趣的东西。"
祭坛突然震动。裴三娘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影子从镜网中剥离，渐渐凝成实体。更可怕的是，新生的"影子"正从她体内抽走记忆——她突然记不起母亲去世那年，自己究竟戴的什么头饰！
"七星借寿不过是个幌子。"蔡京用铜镜挑起她的下巴，"我要的是裴侍郎在于阗地宫里看到的《禹贡真形图》..."话音未落，祠堂梁柱突然裂开。真正的程九皋破顶而下，他浑身是血，手里却紧握着裴三娘子丢在暗渠的铜镜。
"三娘子看镜！"他嘶吼着将铜镜掷向镜网。两镜相撞的刹那，裴三娘子终于看清镜背的西域地图上，那些金线连成的根本不是河流——是张覆盖整个汴京的星斗大阵！
**三**
程九皋的裁纸刀插进祭坛时，整座蔡府地动山摇。裴三娘子趁机挣断铁链，却见自己的"影子"己完全实体化，正握着淬毒匕首刺向程九皋后心。
"小心！"她扑过去时，怀里的铜镜突然发烫。镜面浮现出儿时画面：父亲指着《禹贡地域图》说："真正的山河社稷图，藏在星辰倒影里..."
电光火石间，裴三娘子抓起祭坛上的朱砂笔，在自己和影子之间画了道"/"形符咒——这是她六岁时，父亲教她认的第一个古文字："分"。
影子突然发出凄厉尖叫。程九皋趁机甩出算袋，数十枚铜钱在空中组成北斗七星。当第一枚铜钱击中蔡京手中的铜镜时，裴三娘子终于想起母亲去世那天的头饰——是支嵌着玉脉镜砂的金步摇！
"镜子要碎了！"程九皋拉着她冲向祠堂侧窗。身后传来琉璃爆裂般的脆响，七面铜镜同时迸裂。无数金线从镜中窜出，像活蛇般追着他们缠绕而来。
翻出窗户的瞬间，裴三娘子回头望见惊悚一幕：蔡京的皮肤正片片剥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陶瓷身躯。而那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影子，此刻正将淬毒匕首插进自己心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