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时驴蹄轻快,夕阳还未染红山脊,孙大奎己到家。
“富贵!富贵!”
孙大奎牵着驴进院,连喊数声不见廊下“熟睡”的徒弟应答。
拴好牲口凑近,一股酸腐汗臭猛然窜入鼻腔,熏得他皱眉后退半步——这小子怕是有日子没洗澡了。
“醒醒!”
抬脚轻踹几下,林富贵才迷迷瞪瞪睁眼,五官皱成一团:“师父您赶紧洗洗...这味儿...”
“放屁!”孙大奎气笑,又是一脚,没好气道:“你自个儿都馊成咸菜缸了!”
说罢转身往厨房走,随口问道:“晚上吃啥?”
林富贵猛然清醒,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刚要答话,却被自己身上发酵般的异味呛得干呕:“呕——太累,睡着了,呕~,师父我先去洗洗。”
冲进师父屋里翻出自己换洗衣物,抄起肥皂就往屋外西南角奔。
孙大奎将一股小山泉截流形成的露天澡池子,浇菜吃水都从这里担水。
顺便兼具洗澡的功能,好在水是活水,一两天也就换干净了。
不过只要林富贵过来,他总愿意往上多走几步路。
他跟那里又重新弄了个专门用来吃的小蓄水池,还贴心的用大鹅卵石围了起来。
潭水泛着粼光,他三下五除二剥光跳进冰水里,激得浑身起栗。
搓着簌簌掉落的泥垢,林富贵忽觉蹊跷——早上起来的时候可没有这般恶臭。
他连忙感受了一下戒指空间,那枚金戒指果然不见了。
“不对,空间变大了!”
思绪电转间意识潜入空间,顿时脑海地震:原本8立方的空间竟膨胀了数倍!
西壁还浮着极淡的绿芒。
‘下次找个卷尺带进来量一量。’林富贵生出一个想法。
空间这突然其来的变化,让林富贵有些懵。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空间的变化肯定跟黄金和那枚翡翠玉牌脱不了关系。
林富贵没让意识在神秘空间里久待,因为身体还泡在水里,万一有个差池怎么办?
一旦意识进入空间后,身体的感官就没了联系。
为了防止意外,一个念头,意识就又回归了本体。
“呼~”睁开眼,林富贵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平复心情。
意念一动,脸盆大小的竹盆就出现在了水潭里。
“收!”
竹盆很顺利就进入到了空间脑海指定位置。
空间的主要功能没受影响,这就让他完全放心下来。
咧嘴笑出后槽牙,破锣嗓子嚎起跑调的歌: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
大泥条子,随着节奏扑簌簌的往下掉。
‘要是有块搓澡巾该多好!’
林富贵在冰凉的潭水里用力搓洗全身,泥垢簌簌脱落,连打了两遍肥皂才觉清爽。
顺手将汗馊的衣衫揉搓干净——统共就这两身衣裳,若不勤洗,怕是要赤条条见人了。
晾好衣物转身时,正撞见孙大奎端着热气腾腾的饭碗跨出厨房门槛。
“咦?”
孙大奎眯起眼上下打量,忍不住惊奇道:
“怎么感觉你小子白净不少,肋巴骨也没先前那么支棱了?”
林富贵低头瞅见敞开的衣襟下棱角分明的肋骨,指腹着似乎确实丰润些的肚皮。
经师傅提醒,他自己都感觉确实白了点,肋间也没以前干瘪。
心里咯噔一下:莫非是那神秘空间的作用?
不过随即又觉着不可能,这空间才显现没多久,兴许是错觉也说不定,只含糊应道:
“许是最近油水足。”
说罢钻进厨房盛饭去了。
灶台上依旧飘着熟悉的肉片野菜糊糊,玉米面香气混着熏肉特有的咸香。
孙大奎的厨艺仿佛被这道饭食下了降头,十顿有九顿都是它。
以前没拜师的时候,几乎碰见对方吃饭都是这种饭食,除非运气好的时候才能跟着混一顿烧烤。
碗筷刚撂下,孙大奎便牵着驴回村去还,林富贵则利索地拾掇起碗筷灶台。
待师父踩着月色归来,林富贵己沏好茶,拉着孙大奎给他讲山里一些进山打猎的趣事。
没有任何娱乐设施的年代里,闲着也是闲着,总得找个话题打发打发时间。
要是有媳妇的,此刻到是一定不会寂寞。
煤油灯芯噼啪作响,一老一少灯下闲聊,因为第二天要早起赶远路,没聊太晚。
“咯——呃!”破晓前驴叫刺破寂静。
林富贵揉着惺忪睡眼起身时,孙大奎刚拉开屋门冲外面的人打招呼:
“二哥,今儿麻烦你了。”
“顺道的事,横竖要去县里拉化肥。”沙哑的应答声透着年岁。
林富贵麻利卷好地铺,抄起搪瓷缸和毛巾往外走。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己经跟他师父在屋檐下抽起烟了。
“这是我们村的车把式,你喊刘叔。”孙大奎引见道。
“刘叔早!今天麻烦您了。“林富贵赶忙出声问好。
却见对方只“嗯嗯”两声,便没了下文,浑浊的眼珠却黏在自己身上打转。
见老人无甚谈兴,他识趣地退到院中开始洗漱。
压低的话音顺风飘来:“瘦得跟麻杆似的,是该去大医院瞧瞧...“
“当年他爷从狼嘴里救下我们娘俩...”孙大奎的辩解裹着叹息,道:
“村里后生们要知道了,怕是要嚼舌根...”
“可不!多少壮实后生想拜师,偏收个病秧子!”
“嘘——”孙大奎慌忙摆手,眼角瞥向井台,“这孩子灵性着呢...”
林富贵佯装专注刷牙,耳朵却支棱得像雷达。
冰凉的井水拍在脸上,他忽觉耳聪目明——连二十步外烟丝燃烧的细微声响都清晰可辨。
......
驴车碾过露水浸润的山道,灯笼在雾霭中洇出昏黄光晕。
草垛里蜷缩的身影被颠簸晃醒,夜露将他的鬓角打湿成绺。
“下来搭把手!”孙大奎的吆喝穿透雾气。
这段捷径陡得邪性,师徒二人不得在车架后给驴车助力。
上坡时青筋暴起,下坡又得用布鞋底当刹车,奶奶给他新纳的千层底在砂石路上磨得嘶嘶作响。
“早知该穿旧鞋!”
抵达平路时,林富贵瞅着鞋底翻起的毛边首咧嘴,苦笑道:“我奶新给我做的布鞋!”
刘叔磕了磕烟袋锅笑道:“绕道得多走三个时辰哩!”
待车轮重新轧上平坦土路,林富贵又钻回草窝。
县城还在几十里外,正好补个回笼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