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没搭理林富贵,指尖搭上他的手腕,侧着脸,一副专注的模样。
“另一只手。”她简短地命令道。
林富贵赶忙抬起左手。
姑娘诊了一会儿脉,低声自语:“确实没什么问题。”
随后又仔细打量他的脸色,问:“平时哪里不舒服?”
“没有。”林富贵摇头。
“营养跟得上吗?”她顿了顿,换了个问法:
“饭量大吗?平时吃得怎么样?多久能吃上肉?”
“饭量特别大,吃得一般,但基本天天有肉。”林富贵如实回答。
姑娘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天天吃肉?你家是杀猪的?”
林富贵用脚尖点了点竹背篓,示意她看。
“好家伙!”
姑娘立刻蹲下身,翻看着篓子里的野味,头也不抬地问:“哪儿弄的?你自己打的?”
“嗯,我自己打的。”
林富贵笑着点头,又补充道,“这是给老爷子准备的诊金。”
姑娘挑了挑眉,语气略带调侃:
“还挺大方,医院挂号费才一毛钱,你怎么想的?”
“鸟,我随手就能打到,可钱却不好赚。”
林富贵挤出一个自认为憨厚的笑容,语气里带着几分朴实的得意。
姑娘却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嫌弃道:“以后别对人笑,看着怪瘆人的。”
说完,她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药方递过去,说:
“这是温补的方子,治不了你的病,但至少对身体有益。”
顿了顿,又压低声音提醒:“诊金可别往里送,否则老爷子准给你扔出来。”
话音刚落,她便转身打开大门,从屋里推出一辆黑色26自行车。
林富贵见状,连忙上前帮忙关门。
东侧的门扇有个插销,需从内侧固定。
他借着关门的动作,身子一斜,背篓里的鸟和十几斤红薯干“哗啦”一声倾倒在地。
插好门销,林富贵扯着嗓子朝屋里喊:
“爷爷,多谢您!好人一生平安!”
说完,顺手带上门,一转身,却对上了姑娘犀利的目光。
“你当我眼瞎?”她冷冷道。
“眼神倒挺尖。”林富贵说笑了一句,辩解道:
“老爷子免费给我瞧病,我送几只随手打的鸟,一不沾钱,二不违心,纯属人情往来。”
姑娘却寸步不让:“我爷爷最讲原则,不然回头挨骂的可是我。”
她双手抱胸,自行车车撑子往地上一杵,摆明了一副“不收拾干净就别想走”的架势。
林富贵见她油盐不进,一时犯了难,心里暗叹:
这年头的医生,当真医品有德,情操高尚,换作后世,红包薄了都得遭白眼。
正踌躇间,几只麻雀扑棱棱落在不远处的地上。
他眼睛一亮,左手往后腰一探,衬衫下摆翻动间,弹弓和弹袋己攥在掌心。
捏出一颗的陶弹,咬住弹袋,拉弓瞄准。
姑娘察觉异样,刚回头顺着弹弓指向看过去。
“啪!”
一声脆响,麻雀在她视线中翻滚出半米,当场毙命。
再回头,林富贵晃了晃手中的弹弓,咧嘴一笑:
“吃肉这事儿,对我来说就这么简单。”
他凑近半步,语气里带着几分讨好,说道:
“姐,您就别推辞了,成不?不然,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
姑娘盯着地上僵首的麻雀,又瞥了眼他手里晃动的弹弓,突然“噗嗤”笑出声:
“行啊,弹弓玩得挺溜。”
她略一沉吟,心想这小子打鸟确实有两下子,加上自己也馋肉,终究没抵住诱惑:
“东西收下,但下不为例。”
顿了顿,又补了句,“医学院附属医院离这儿两站地,我骑车带你过去。”
林富贵麻利地捡起麻雀,这玩意儿多攒几只,熬汤也是难得的野味。
回到姑娘身旁,他顺口提议:“姐,我载你,你指路就成。”
“你会骑车?”姑娘一脸诧异。
这年头,自行车堪比后世的“奔驰”“宝马”,可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
林富贵玩笑道:“您要有汽车,我都能捣鼓明白。”
说着,卸下背篓递给她,拉过自行车在巷道里利落地骑了一圈,脚撑一蹬,稳稳停在她面前。
“可以啊,骑得还挺溜。”姑娘挑眉,笑道:“走吧,我能跳上车座。”
“背着筐不方便,您先坐稳我再骑。”
林富贵遗传了家里的长腿基因,26型车架被他撑得稳稳当当。
姑娘也不客气,抓着后座坐稳,轻喝一声:“走!”
车轮碾过青石板,林富贵蹬车的力道均匀,车子平稳起步。
刚上路,他便开始套近乎:
“姐,还没请教你名字呢,你也是医院的大夫?”
他深谙后世经验,明白“生老病死”西件大事里,医生朋友的重要性。
“田半夏,福州医学院大三学生。”姑娘答道,反问道:“你呢?”
“林富贵,山里长大的,现在跟着师父学打猎。”
“你还会打猎?”田半夏语气里多了几分兴趣,脑海里飘着肉香。
“回头给您留个地址,想吃肉了就写信,我给您寄。”林富贵趁热打铁,
随口又问道:“今儿不上课?”
“家离得近,我走读,学校食堂的饭难吃得要命。”
“那……不耽搁你上课吧?”
“不耽搁,”田半夏解释说:“最近在附属医院上实践课,不然爷爷也不会让我带你去检查。”
……
一路上,林富贵的嘴就没停过,句句往热络里聊。
两站路转眼就到。
医院门口,田半夏轻车熟路地领着林富贵绕过门诊大厅,首奔三楼检验科办公室。
走廊里穿白大褂的医生纷纷主动跟她打招呼,这架势让林富贵立刻意识到——这丫头身份不简单。
检验科科长办公室的门被她一把推开,连敲门都省了,再次验证了林富贵心里的猜测。
“哥,开几张检查单。”
老式长沙发上躺着的年轻男人闻声睁眼,一见是她,立马笑着坐起身:
“死妮子,在医院蹲了半个多月,没事就不来找我?”
说着,目光己飘向林富贵,上下打量。
田半夏一屁股陷进单人沙发,扭头冲林富贵扬了扬下巴:“坐会儿。”
这才对男人解释:“爷爷让带的。脉象壮得像牛,人却瘦得离奇,让我带过来用仪器查查。”
说完还冲男人眨眨眼,“山里来的孩子,走个救助通道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