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古币与鸟嘴阴影
李建国,男,48岁,建筑工人。工地塔吊意外坠落,初步判断为高坠致多发性创伤死亡。”王法医的声音平板无波,仿佛在念诵一份与己无关的菜单。
陆明站在王法医对面,神情专注。他25岁,刚从国内顶尖的法医学府毕业,眉宇间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锐气,但此刻被职业性的冷静所包裹。他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仔细观察着解剖台上那具己经变形的躯体。
“王老师,死者手部有异常。”陆明指着死者紧握的右拳,“指甲内有非泥土的异物残留,而且这个握拳姿势……过于用力,像是死前抓住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王法医点点头,示意陆明处理。陆明戴着双层乳胶手套,小心翼翼地用镊子一点点掰开死者僵硬的手指。汗珠从他额角渗出,不是因为热,而是因为一种莫名的预感,仿佛潘多拉的魔盒即将开启。
当死者的拳头完全松开,一枚古怪的东西滚落出来,掉在铺设尸单的金属台面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那是一枚青铜古币,比现代的一元硬币略大,通体覆盖着深绿色的铜锈,边缘磨损严重,但依稀能辨认出一些模糊的、非汉字的奇特符号。最触目惊心的是,古币的中央,一抹暗红色的血迹如同活物般沁入纹理,仿佛是这枚古币自身的血液。
“这是……什么?”王法医也凑过来看,眉头微蹙,“工地里挖出来的?不像啊。”
陆明的心脏莫名地加速跳动。他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拿起那枚古币仔细观察。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冰冷、粗糙且带着一丝粘腻感的古币表面的瞬间——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洪流毫无征兆地冲垮了他的意识堤坝。
世界在他眼前骤然扭曲、崩塌!刺鼻的血腥味、金属摩擦的尖锐噪音、以及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极致的恐惧与绝望,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每一个神经末梢。他不再是陆明,他成了李建国。
他感到自己正从高空坠落,失重感让他疯狂尖叫,但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风声在耳边呼啸,地面像一张贪婪的巨口迅速逼近。不!不是意外!在坠落的前一秒,他分明看到了一张脸——一张隐藏在覆盖整个头部的、有着长长鸟喙的皮革面具后的脸!那双透过面具镜片看过来的眼睛,冰冷、残忍,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
“啊——!”
陆明猛地向后踉跄,撞翻了身后的器械车。金属器械哗啦啦散落一地,发出的刺耳声响将他从那恐怖的幻象中硬生生拽了出来。他脸色惨白如纸,浑身被冷汗浸透,胃里翻江倒海。
“呕——”他再也忍不住,扶着墙壁剧烈地干呕起来,胆汁的苦涩味呛得他眼泪首流。
“小陆!小陆你怎么了?”王法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他,“是不是太累了?还是对尸体过敏?”
陆明大口喘着粗气,脑子里一片混乱。那股强烈的恐惧感依旧盘旋不散,鸟嘴面具的影像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视网膜上。他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只能徒劳地张着嘴。
“快,小张,扶小陆去休息室!”王法医对另一个助手喊道。
那枚染血的古币,依旧静静地躺在解剖台上,在无影灯下泛着诡异的光。
最终,李建国的死因被定性为“安全措施不到位导致的意外坠亡”。工地负责人赔了一笔钱,家属哭闹了几场,事情便渐渐平息。没有人相信陆明那含糊不清的、关于“袭击者”和“鸟嘴面具”的只言片语,包括他自己,也开始怀疑那只是高强度工作和初次接触惨烈现场导致的急性应激反应。
然而,事情并未结束。
从那天起,陆明开始被噩梦缠身。梦里,他一次又一次地体验着李建国的死亡,那张鸟嘴面具如影随形。他对触碰任何看似古旧的物品都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生怕再次坠入那炼狱般的感官风暴。他去看了心理医生,诊断结果是典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药物和心理疏导似乎有些效果,但那份深入骨髓的寒意始终挥之不去。
他开始私下调查那枚古币。凭着记忆中的模糊符号,他在图书馆的故纸堆和网络论坛里疯狂搜索。一个周末的下午,当他在一家古玩市场的地摊上,拿起一本介绍冷僻民俗符号的旧书,指尖触碰到书页上一个与古币上某个符号极为相似的图案时——
“嗡!”
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这一次,没有坠落的痛苦,但依旧是令人窒息的恐惧。他看到了一些破碎的画面:一个光线昏暗的废弃工厂角落,地上用白色粉末画着与古币上类似的复杂符号,几个穿着黑色兜帽长袍的人影在进行着某种诡异的仪式,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和腐臭混合的怪味……
画面戛然而止。陆明瘫坐在地,冷汗涔涔。
他终于明白,这不是,不是幻觉。他似乎……获得了某种可怕的“能力”——一种能够通过接触特定物品,“看见”与物品相关的死亡记忆的诅咒。
那枚古币,不是普通的证物。李建国的死,也绝非意外。
一个冰冷而残酷的真相,正缓缓向他揭开它狰狞的面纱。而他,一个初出茅庐的法医实习生,己经被这股未知的黑暗力量,拖入了深不见底的漩涡。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与恐惧,但内心深处,法医对真相的执着,又像一簇微弱的火苗,在风雨飘摇中不肯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