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门

第2章 冰魄寒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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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神医门
作者:
月幕思华
本章字数:
8482
更新时间:
2025-07-06

食堂里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百余人中毒倒伏的惨烈景象,被一种更庞大、更令人心悸的无形力量所取代。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硬的琥珀,将所有惊愕、恐惧、茫然、以及劫后余生的虚弱都封冻其中。几百双眼睛,如同被无形的磁石牵引,死死钉在那个站在中央空地、刚刚收回最后一根银针的年轻人身上。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廉价运动服,身形挺拔,却透着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疏离感。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沿着略显清瘦的脸颊滑下,无声地滴落在沾了些许污迹的廉价运动鞋上。他微微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垂着,遮住了那双片刻前还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深潭般的平静,仿佛刚才那逆转阴阳、从阎王手里夺命的惊世之举,不过是拂去了衣袖上的一点尘埃。

他弯腰,动作不疾不徐,从地上捡起那枚被他扯下的、边缘有些磨损的校徽。金属徽章在他指间泛着黯淡的光。他小心地拍掉沾上的灰尘,手指拂过校徽上镌刻的校名和图案,然后,平静地将它重新别回胸前衣襟上。那动作寻常得如同每日清晨整理仪表,却在此刻,带着一种无声的、令人屏息的重量。

“噗通!”

一声沉闷的响动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是那个之前中毒最深、脸色黑紫、眼看就要断气的男生。他猛地从地上坐起,动作幅度大得吓了旁边人一跳。他茫然地睁大眼睛,用力地、贪婪地、仿佛第一次认识空气般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带着难以置信的舒畅感吐了出来。胸膛剧烈起伏,脸上那层象征死亡的黑紫之气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血般的苍白,但却是活着的、带着温度的苍白!

“我…我没死?”他颤抖着抬起自己的双手,翻来覆去地看,声音嘶哑干涩,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巨大惊愕和狂喜,“我没死!我活过来了!”

这声带着哭腔的呼喊,如同点燃引信的火星。

“啊!我的肚子…不疼了?”

“天啊!我能动了!”

“刚才…刚才就像有烙铁在烧我的肠子…现在…现在真的一点都不痛了!”

“是…是他!是那个同学!他扎的针!”

惊呼声、难以置信的抽气声、带着哭腔的庆幸声、还有指向萧尘的手指,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那层坚硬的寂静,激荡起巨大的、喧腾的浪涛。整个食堂彻底“活”了过来,不再是死寂的坟场,而是充满了混乱、激动和强烈生命气息的漩涡。

人群的目光焦点,那个刚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男生,猛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腿脚却还发软。他不管不顾,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朝着萧尘的方向爬了几步,带着一身尘土和未干的冷汗,猛地抱住了萧尘的小腿。

“恩人!神医!谢谢!谢谢您救命之恩!”他仰着头,涕泪横流,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子,抱着萧尘腿的手用力得指节发白,仿佛抓住的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这情真意切的一幕,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目睹者的心上。刚才那些质疑、嘲笑、等着看笑话的眼神,此刻彻底被一种混杂着敬畏、羞愧和巨大震撼的情绪所取代。他们看着萧尘,看着他那张年轻却异常平静的脸,看着他胸前那枚普通的校徽,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头顶。

起死回生!真正的起死回生!就在这充斥着廉价饭菜味道的大学食堂里!由一个他们平时根本不会多看一眼、甚至私下嘲笑过家境贫寒的同窗完成!

无数道目光变得灼热、复杂。有感激,有探究,有难以置信的狂热,也有深深的后怕——如果刚才自己中毒更深一点……

“让开!让开!救护车来了!医生!医生快!”食堂门口传来急促的呼喊和担架轮子滚过地面的声音。

穿着白大褂的急救人员和校医院的医生们终于冲了进来。当他们看到眼前这“混乱”却又生机勃勃的景象时,全都愣住了。预想中哀鸿遍野、需要争分夺秒抢救的场面并未出现。大部分中毒的学生虽然虚弱,但都自己或互相搀扶着坐了起来,脸上虽然带着病容,但眼神是清明的,呼吸是顺畅的。只有少数几个还躺在地上,但也明显脱离了危险期,正被同学照顾着。

“这…这是怎么回事?”带队的急救医生一脸茫然,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沾着黑色污血的纸巾和呕吐物,又看向那些明显好转的学生,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那个被中毒学生抱着腿、一脸平静的萧尘身上。一种职业的首觉告诉他,这里发生了他无法理解的事情。

校医院的王主任是个矮胖的中年人,此刻他挤开人群,一眼就看到被萧尘丢在一边、沾着血迹的校医院急救箱。他脸色一沉,快步走过去,拿起箱子,看到里面被翻得乱七八糟,尤其是他视若珍宝的几根备用银针都不见了,再联想到学生们口中喊的“银针”、“扎针”,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一股被冒犯权威的怒火和被抢了功劳的羞恼猛地窜上心头。

“萧尘!是不是你!”王主任指着萧尘,声音又尖又厉,带着一种气急败坏的颤抖,“谁给你的胆子!谁允许你动校医院的急救物资!谁允许你擅自给中毒的同学施针!你懂什么是针灸吗?你这是在草菅人命!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萧尘脸上:“你看看!看看这现场!你知不知道胡乱施针会造成什么后果!万一扎错了穴位,导致气血逆冲,病人当场暴毙怎么办?啊?!出了事你担着?还是学校替你担着?!”

王主任的咆哮像一把破锣,在刚刚平复下来的食堂里刮起一阵刺耳的噪音。他试图用音量和高高在上的指责,来掩盖自己刚才面对大规模中毒束手无策的尴尬和恐慌,更想将那个站在光环中心的穷学生拉下来,踩进泥里。

喧闹的食堂在王主任的怒吼声中,又诡异地安静了几分。无数道目光在王主任那张因愤怒而涨红扭曲的脸和萧尘那张始终平静无波的面容之间来回逡巡。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张力。

萧尘缓缓抬起眼。他的目光越过抱着自己腿、还在抽泣的男生,平静地落在王主任那张因为激动而显得格外狰狞的脸上。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辩解,甚至没有一丝被污蔑的委屈,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洞穿一切的平静。仿佛在看一只在蛛网上徒劳挣扎、拼命鼓噪的飞虫。

这平静的目光,比任何激烈的反驳都更有力量。它像冰水,瞬间浇熄了王主任一部分虚张声势的气焰,让他莫名地感到一阵心虚。

“王主任,”萧尘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膻中穴’为宗气之海,主心肺。毒气攻心,心脉欲绝,气海闭塞如冰封。我以银针破冰,引邪出表,是为‘破冰引邪’之法。针尖入体三分,捻转七次,力道需如春蚕吐丝,连绵不绝,重一分则伤及心脉,轻一分则邪毒难引。至于后果…”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劫后余生、带着感激和信赖的脸庞,最后重新落回王主任身上,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后果就是,他们都还活着,呼吸顺畅,脉搏有力,邪毒己随污血排出大半。剩下的,等救护车来了,交给正规医院的医生处理后续排毒和调养即可。”

他的声音平稳,没有丝毫炫耀,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然而,每一个字,每一个关于穴位、针法、力度的描述,都精准得如同教科书,带着一种无法辩驳的权威感。

王主任张着嘴,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学的是现代西医急救,对中医针灸的理解仅限于皮毛,萧尘口中那些精准的穴位名称和玄奥的针法描述,如同天书一般砸在他头上,砸得他头晕目眩,哑口无言。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连反驳的基点都找不到。

周围的学生们更是听得目瞪口呆。他们虽然不懂医术,但萧尘那份从容自信、那份对生命精准掌控的气度,以及那言之凿凿、逻辑清晰的解释,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与气急败坏的王主任彻底隔开。高下立判!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突兀地响起,一下,又一下,带着一种缓慢而刻意的节奏,在寂静的食堂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被吸引过去。

食堂入口处,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纤细高挑的身影。

苏清雪。

她依旧是那身剪裁合体的昂贵连衣裙,勾勒出完美的曲线,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覆着一层终年不化的寒冰。阳光从她身后的门外斜射进来,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虚幻的金边,却丝毫无法温暖她眼中那冰封万里的冷意。

她斜倚着门框,姿态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慵懒与审视,那双漂亮得惊人的眼睛,如同两枚淬了毒的冰棱,穿透人群的缝隙,精准地、死死地钉在萧尘身上。

她的掌声还在继续,缓慢而清晰,每一下都像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精彩。真是精彩。”苏清雪终于开口,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清脆,却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她红唇微启,唇角似乎噙着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但那弧度里只有讥诮,没有半分笑意。“想不到在这小小的医学院里,还能看到失传己久的‘阎王叩’绝技重现人间。七针封脉,逆夺生死…好手段。”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萧尘身上反复刮擦,最终落在他胸前的校徽上,那眼神中的恨意和冰冷,浓烈得几乎要化为实质。

“萧尘…”她轻轻地、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冰渣,“神医门第十八代传人?呵…好一个悬壶济世的神医传人!”

她的话音陡然拔高,如同冰锥刺破空气,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怨毒:

“你这身起死回生的本事,是从哪里偷来的?是用多少条无辜者的命,才喂出来的?!”

“叛徒!杀人凶手!你和你那该死的老爹一样,都是披着人皮的豺狼!你们萧家,骨子里流的都是肮脏的血!”

“叛徒之子!”

最后西个字,如同西把淬毒的匕首,裹挟着刻骨的仇恨,狠狠掷向萧尘,也狠狠刺穿了整个食堂死寂的空气!

嗡——!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什么?神医门?那是什么?”

“叛徒?杀人凶手?苏清雪在说什么?”

“萧尘他爸?他…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的天!这到底怎么回事?刚刚还是救命恩人,怎么转眼就成…”

无数道惊疑、恐惧、探究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萧尘身上,如同无数根芒刺。刚刚建立的敬畏和感激,在苏清雪那充满恨意的指控和“叛徒”、“杀人凶手”的字眼下,开始剧烈地动摇、崩塌、扭曲。

王主任也懵了,随即脸上闪过一丝幸灾乐祸和抓到把柄的狂喜。不管这苏清雪说的是真是假,这盆脏水泼下来,足以让这小子万劫不复!

风暴的中心,萧尘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他缓缓抬起头,迎向苏清雪那双燃烧着冰冷恨意的眸子。抱着他腿的男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和萧尘身上瞬间散发出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寒意吓得松开了手,连滚带爬地退开几步。

萧尘的脸上,那层平静无波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不是愤怒,不是辩解,而是一种深沉的、仿佛来自亘古荒原的疲惫和苍凉。那疲惫像是烙印在灵魂深处,沉重得足以压垮山岳。他看着苏清雪,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痛楚,有无奈,最终都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墨色。

他没有反驳苏清雪那字字诛心的指控。

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像一尊骤然被风霜侵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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