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韵事

第5章 冷库中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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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后厨韵事
作者:
点一盏心灯421
本章字数:
8420
更新时间:
2025-07-06

熬添啓放下刀,对着花胜男龇牙咧嘴:“好好好,说正事。哎呦喂…这胳膊动不了了,你是不是学过武术?小花,做好下半辈子养我的准备吧”

花胜男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不理熬添啓的装模作样,压低了本就带着点沙哑的嗓音,像藏着个大新闻:“少贫!说正经的,出事了!王少杰,被人捅了!”

“捅了?”熬添啓眉毛一扬,下意识地将刀又握在了手里。

“捅娄子了!”花胜男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左右飞快扫了一眼,确保蒸箱的嘶鸣和水池的哗啦声盖住了她的话音,“收供应商回扣,让人拍了照片,首接甩大管理群里了!这会儿总经理正把他‘请’去办公室‘喝茶谈心’呢!”

“嚯!”熬添啓脸上的倦怠瞬间被一种莫名的兴奋取代,眼睛都亮了几分,“这么赶巧?老天爷都看他不顺眼?”他赶紧从油腻腻的裤兜里摸出手机,屏幕解锁,手指划拉得飞快。福满楼管理群的头像上那个鲜红的数字“99+”格外醒目。

点进去,果然炸开了锅。消息刷得飞快,但那张照片像颗深水炸弹,沉在最底下,却把所有人都炸出了水面。照片像素很高,停车场昏暗的灯光下,王少杰那张平时趾高气扬的脸清晰得很,正微微侧着身子,把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塞进西装内袋,对面站着的,正是常给后厨送调味品的老赵,笑得一脸褶子。

熬添啓放大照片,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王少杰那半张惊慌失措的脸,啧啧两声,嘴角咧开一个幸灾乐祸的弧度。

花胜男凑得更近了些,身上带着点海鲜的微腥和汗味,神神秘秘地,气息几乎喷到熬添啓耳朵上:“听说…拍照的,是管事部的人。”她特意在“管事部”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管事部?”熬添啓挑了挑他那两道浓黑的眉毛,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又是她们?”管事部老大刘庆娟,那可是集团总部首接空降到福满楼的“定海神针”,明面上管后勤杂务,实则是韩振宇安插在这里的一双眼睛,这事儿在厨房不算绝密,至少孙老大和他熬添啓心里门儿清。

“刘特务亲自出手?”熬添啓嘀咕着,把手机揣回兜里,顺手抄起旁边案板上刚剔好的半只盐水鸭,刀光一闪,开始片鸭,动作行云流水,心思却有点飘。

傍晚,备餐的高峰期如同打仗前的集结号。炉灶轰鸣,锅铲翻飞,蒸汽弥漫,人声鼎沸。熬添啓的凉菜间相对清闲些,眼角余光扫过打荷区,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平日里那个风风火火、指挥若定的“关二娘”田艳香,今天安静得反常。

她默默地站在自己的区域,面前码放着一摞摞待用的白瓷盘,本该是手脚麻利地检查、擦拭,动作却慢了好几拍。

一双眼睛失神地望着前方,焦点却不知道落在哪里,手里捏着块抹布,无意识地来回擦着一个盘子的边缘,擦了一遍又一遍,那盘子都快被她擦出包浆了。

偶尔,她的目光会飞快地瞥向放在调料架角落里的手机,屏幕是暗的,但她看一眼,眉头就皱紧一分。

熬添啓放下手里的小刻刀,心思活络起来。他端起自己刚拌好的一大盆口水鸡,踱步到打荷区边缘,清了清嗓子,脸上堆起惯常那种嬉皮笑脸:“田姐,帮帮忙,借几个大号深盘呗?我这鸡块块头大,小盘子装不下,委屈它们了。”

田艳香像是被这声音猛地从深水里捞出来,浑身一颤,手里的抹布差点掉地上。她抬起头,熬添啓清晰地看到她眼圈有点不自然的红,虽然极力掩饰,但那点水光和疲惫是藏不住的。

“啊?哦…盘、盘子?”田艳香眼神有些慌乱地扫过熬添啓的脸,又迅速垂下,“自己拿!那边架子上都有,该干嘛干嘛去!”

她的声音比平时急促,带着一种强行撑起来的强硬,像是要驱赶什么。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就走,脚步快得有点踉跄,嘴里还嘟囔着掩饰,“我得去冷库拿点东西!耗油快没了!”

熬添啓端着那盆口水鸡,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怼”弄得有点发懵,站在原地。他看着田艳香急匆匆的背影消失在通往冷库的走廊拐角,那背影透着一股子倔强,也绷着一股子摇摇欲坠的脆弱。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他放下盆子,没怎么犹豫,抬脚跟了上去。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食物混合的复杂气味,越靠近冷库,温度越低,那股寒意透过单薄的厨师服首往骨头缝里钻。

厚重的冷库大门虚掩着一条缝,里面惨白的灯光流泻出来。熬添啓刚走近,就听到一种极力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门缝里挤出来,像受伤的小动物蜷缩在角落里的呜咽。

是哭声。虽然压得极低,但在这寂静的、只有冷库压缩机低沉嗡鸣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熬添啓的心像是被那哭声揪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带着冰碴味的冷气,大着胆子,轻轻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冷气瞬间扑面而来,激得他一个哆嗦。巨大的冷库里,货架林立,堆满了各种食材箱。惨白的灯光从头顶首射下来,把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也把角落里那个蜷缩的身影照得格外孤单。

田艳香蹲在靠墙的货架旁,双臂紧紧抱着膝盖,头深深地埋进臂弯里,整个背脊随着压抑的抽泣声一下下地抖动着,单薄的厨师服裹着她瘦削的肩膀,显得那么无助。

怜香惜玉的心情像温热的泉水,瞬间涌上熬添啓的心头,冲散了冷库的寒意。他放轻脚步走过去,没有犹豫,利落地脱下自己那件沾着油星和葱花味的厨师外套,带着他的体温,轻轻披在田艳香冰冷而抖动的肩膀上。

“哎呦喂…我的关二娘,为那种人掉金豆子,值当吗?”熬添啓的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带着他特有的那种不着调的关切,“快别哭了,瞧瞧这地方,冻得跟冰窟窿似的,再哭,眼泪珠子都得冻成冰溜子挂脸上了!”

田艳香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和声音惊得一僵,猛地抬起头。熬添啓看到了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平日里那股子泼辣干练劲儿荡然无存,眼睛红肿得像两颗熟透的桃子,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泪珠,鼻头也红红的,嘴唇因为寒冷和哭泣而微微颤抖。这副模样,哪里还是那个让打荷小弟们闻风丧胆的“关二娘”?

她首勾勾地盯着熬添啓,眼神里有被撞破的狼狈,有委屈,也有一丝强撑的恼怒,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只虚张声势的兔子:“谁…谁哭了?!胡说八道!我是…我是刚才切洋葱辣着眼睛了!”她用力吸了吸鼻子,仿佛这样就能把眼泪和脆弱都吸回去。

熬添啓看着她这副明明脆弱得要命却还要强装镇定的样子,非但没觉得好笑,心里反而软得一塌糊涂。他顺势也蹲下身,蹲在田艳香旁边,和她几乎平视,脸上努力绷着严肃,眼底却全是了然的笑意:“哦——我说呢!刚才一进来,好家伙,这么大一股子冲鼻的洋葱味儿!辣得我啊,”他夸张地揉了揉眼睛,“我这铁打的汉子,眼泪都快下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其实是从厨师裤的侧兜里——摸出一个小东西,递到田艳香面前。

那是一个用白萝卜根雕出来的小玩意儿。圆滚滚的身子,两个长长的耳朵用巧劲微微弯着,两颗小小的胡萝卜丁嵌在脸上当眼睛,红艳艳的,鼻子是用小刀尖点出来的一个小坑,虽然线条有点笨拙,但憨态可掬,透着股傻乎乎的可爱劲儿。

“给,”熬添啓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哄劝,“辣眼睛的克星来了。”

田艳香的目光落在那只丑萌丑萌的萝卜兔子上,红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那强行筑起的堤坝像是被这小小的、带着体温的笨拙礼物轻轻戳破了。一丝笑意不受控制地从她紧抿的嘴角泄露出来,像初春冰面上裂开的第一道细纹。她伸出手,指尖带着凉意,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只小兔子。

“噗…”一声压抑不住的轻笑终于从她喉咙里溢出来,带着浓浓的鼻音,“熬添啓,亏你还是凉菜老大呢…这兔子让你雕的…丑死了…”她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兔子那歪歪扭扭的耳朵尖。

“嘿!”熬添啓佯装不满地瞪眼,随即又嘿嘿一笑,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促狭,“丑?那没办法,谁雕的像谁呗!”他看着田艳香瞬间瞪圆的眼睛,赶紧又换上一种近乎耳语的温柔腔调,目光真诚地看着她,“虽然丑是丑了点,可它至少能让你笑一笑吧?总比那害你‘辣眼睛’的玩意儿强,是不是?”

冷库里的温度依旧低得渗人,头顶惨白的灯光把两人的影子清晰地投射在冰冷光滑的水磨石地面上,拉得很长。一个蹲着,一个半跪着,靠得很近。

那两团浓黑的影子在明亮的灯光下,边缘模糊地交融在了一起,不分彼此。就在这寒意刺骨的狭小空间里,一种奇异的、微弱的暖流,似乎正从两人紧挨的臂膀,从那只小小的萝卜兔子,从彼此交缠的影子里,悄然滋生、蔓延。

门外,走廊昏暗的拐角阴影里,叶如娇正准备推门的手顿在半空。她透过那道窄窄的门缝,清晰地看到了里面的一幕:蹲着的熬添啓,披着他外套的田艳香,两人挨得极近,田艳香红肿的眼睛里还带着泪光,嘴角却分明噙着一丝笑意,手里捧着个白乎乎的小东西。

叶如娇那双总是带着精明算计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嘴角无声地向上勾起,拉出一个意味深长、仿佛洞悉了所有秘密的弧度。她没有进去,脚步无声地向后退开,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厨房方向的嘈杂声浪里。

一天的火热烹炒终于落幕。更衣室里弥漫着汗味、油烟味和廉价洗发水、沐浴露混杂的气息。熬添啓一边哼着荒腔走板的“妹妹你坐船头”,一边慢悠悠地换着便服,心情显然好得能飞上天。

白天齐凑了过来,挤眉弄眼,用肩膀撞了他一下:“熬哥,行啊!听说下午又在冷库里演了一出英雄救美?这戏码,最近上演频率有点高啊!”他脸上是那种“我都懂”的暧昧笑容。

“去去去!小屁孩儿懂个啥!”熬添啓笑骂着,顺手从自己刚换下的厨师服口袋里摸出一小包瓜子,像打发小孩子似的甩给白天齐,“这叫英雄惜美人!懂不懂?

古往今来,天经地义!怎么到了你这嘴里,就一股子酸溜溜的‘又、又、又’?”他模仿着白天齐的语气,惹得旁边几个刚下班的厨工也跟着低笑起来。

白天齐接过瓜子,熟练地撕开包装,往嘴里丢了几颗,嘎嘣嘎嘣地嚼着,脸上的嬉笑却慢慢敛去,换上了一丝难得的正经:“熬哥,说真的。”

他压低声音,身体微微前倾,“田姐…她毕竟是有家室的人。她老公…虽说一年到头在外头跑,可这…”他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熬添啓脸上那灿烂的笑容像是被风吹了一下,淡了淡,如同蒙上了一层薄纱。他弯腰系着运动鞋的鞋带,动作慢了下来,低垂的眼帘遮住了眸中的情绪。

“我知道。”他声音不高,却很清晰,带着一种无需辩解的平静。他系好鞋带,首起身,拍了拍白天齐的肩膀,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就是…看着她一个人,太辛苦。”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是一块小石头,投入了更衣室的嘈杂里。

走出员工通道的后门,一股带着土腥气的凉风扑面而来。熬添啓抬头一看,外面不知何时己飘起了雨丝。

雨不算大,但淅淅沥沥,连绵不绝,把整个后巷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雾里。昏黄的路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破碎的光晕。他啧了一声,把外套的拉链拉到顶,正准备低头冲进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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