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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数倍。
终于，冷青瓷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那双银灰色的眸子深处，翻涌的惊涛骇浪似乎被强行压回了冰封的海面之下，但残留的涟漪——那是一种混合着极致震惊、难以置信、以及某种面对超越认知存在的深深忌惮——依旧清晰可辨。她缓缓抬起手，用指腹再次抹去嘴角的血痕，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她的目光重新落在林天乐身上，那双银灰色的眼眸，此刻不再是纯粹的冰冷，而是翻涌着惊涛骇浪后的余烬——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的荒谬感，以及一种面对宇宙终极谜题般的深深茫然。
“这……怎么可能？”她的声音异常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带着一种认知被彻底颠覆后的虚弱感，“两大完整的……至高权柄……蕴藏于一个蜕凡境修士的神魂之中？”她看向林天乐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行走的、活着的、不合常理的宇宙奇观。
“完整的……权柄？！”苏晴倒抽一口冷气，脸色瞬间煞白。作为同样承载了权柄碎片的“铸权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完整的至高权柄意味着什么——那是三百多年前猩红灾祸之前，足以支撑起一个神系、撬动世界法则的终极力量！林天乐神魂里的不是碎片，不是气息，而是完整的本源！这己经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
苏月更是彻底懵了，小嘴微张，看看冷青瓷嘴角的血迹，又看看地上那个狼狈不堪、眼神躲闪的林天乐，大脑一片空白。什么权柄？什么完整？她只知道刚才那一瞬间，强大如冷青瓷都受伤了，而源头就是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神魂里的东西！这冲击比矿坑里的怪物还要巨大！
冷青瓷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天乐身上，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将他灵魂深处最后一点秘密都挖出来。“获得‘造化天仪’的过程，从头到尾，每一个细节，说清楚。”她的声音恢复了部分冰冷，但那份不容置疑的威严之下，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林天乐精神一振，终于问到关键了！他努力回忆着：“大概是三年前吧，在落霞城西边‘鬼市’的尾巴上，天快亮的时候。他就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穿得破破烂烂，像个老乞丐。货担子也旧得很，就几件不值钱的破烂玩意儿。我当时也是鬼迷心窍，看他可怜兮兮的，就用……呃，用一堆破烂，换了他那个灰扑扑的吊坠，他还附赠了一本快散架的破书，就是哲龙桩。”
他顿了顿，仔细回想老游商的样子：“长得……很普通，丢人堆里就找不着那种。脸上皱纹很多，眼睛……对，眼睛有点特别，看着浑浊，但偶尔感觉……很深，像能把人看透。说话慢悠悠的，带着点不知道哪里的口音。他当时把东西给我，就说了句……”林天乐努力模仿着老游商那种慢悠悠、仿佛带着回音的语气，“‘小子，这东西跟你有点缘法，好好揣着，别弄丢了。’然后……然后天就亮了，我再回头，他人就不见了，像蒸发了一样。”
冷青瓷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脑海中快速过滤着己知的、可能符合这种描述的隐世强者信息，却一无所获。这个老游商，就像一团迷雾，深不可测。他给予林天乐造化天仪，是巧合？是布局？还是……某种连她也无法理解的“投资”？
他让自己转交《龙蜕秘录》，似乎也在引导林天乐融合哲龙桩，走上一条契合权柄的道路……这绝非偶然！
“他给你的吊坠，就是那个造化天仪？”冷青瓷追问。
“对！就是它！”林天乐点头，“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跑我脑子里去了。”
听完林天乐的叙述，办公室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老游商的存在，让这件本就匪夷所思的事情，蒙上了一层更加深不可测的迷雾。一个能随手送出完整至高权柄的存在……他到底是什么人？目的又是什么？况且牧羊人献祭那次冷青瓷也在现场，神魂中还有一道老游商赠送的神秘气息，只是到现在也没发现有什么用，不过肯定是好东西。
冷青瓷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金属扶手上敲击着，发出细微却令人心颤的“嗒、嗒”声。银灰色的眼眸低垂，仿佛在权衡着宇宙间最重大的抉择。
终于，她抬起头，目光扫过林天乐、苏晴，最后落在苏月脸上，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决断：
“今日所见所闻，包括林天乐神魂中的‘造化天仪’，以及关于‘权柄’的任何细节，出此门后，对任何人——是任何人——都绝不允许泄露半个字。”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钉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此事干系之大，远超你们的想象。一旦泄露，引来觊觎，不仅林天乐会万劫不复，整个落霞城、云州，甚至南域，都可能卷入无法想象的漩涡。”
林天乐心头一凛，连忙点头如捣蒜：“明白明白！打死我也不说！” 苏晴也郑重点头：“放心，青瓷，我知道轻重。” 苏月虽然还有些懵懂，但也用力点头：“我……我不会说的！”
冷青瓷的目光回到林天乐身上，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林天乐，在你有足够力量自保之前，确切地说，在你成功点燃神魂心灯，踏入启明境之前，绝对禁止动用任何与权柄相关的力量！把力量都给我死死封在神魂深处！除非生死关头，否则一丝气息都不许泄露！明白吗？”
“明白！冷队！我保证！我绝对当它们不存在！”林天乐拍着胸脯保证，冷汗又下来了。不用权柄之力？那自己岂不是要当很久的“普通”蜕凡境？不过想想暴露的后果，他立刻觉得当个“普通”人挺好。
“肉身之力呢？”苏晴适时开口，看向冷青瓷，寻求确认，“他修炼的《哲龙桩》和《龙蜕秘录》都偏重体魄根基，配合他如今……呃……异常浑厚的生命本源，单凭肉身力量，在蜕凡境甚至初入启明境的对手面前，都足以自保甚至碾压了。这可以作为一个极好的伪装。”
冷青瓷微微颔首：“可以。肉身之力，气血之勇，本就是蜕凡境最正常不过的表现。你要善加利用，更要努力锤炼，将其作为你现阶段最主要的战斗和防御手段，也可以很好的遮掩权柄之力。”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明明需要点燃心灯，踏入启明境，精神产生质变，才能开辟稳固的神魂空间容纳力量本源……你倒好，区区蜕凡境，神魂空间都快赶上我们法相境了……真是……”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但“怪胎”两个字几乎写在了她冰冷的眼神里。林天乐只能尴尬地嘿嘿傻笑，心里却有点小得意。
“云州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冷青瓷话锋一转，“应该快到了吧？”
“啊？哦！快了快了！”林天乐反应过来，“之前学院那边有通知，说审核通过了，正式通知书应该就在这几天了。”
“很好。”冷青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谋划，“进入学院后，给我牢牢记住：低调！用足你‘遗迹研究学徒’的身份做掩护！学院里龙蛇混杂，各方势力耳目众多，是绝佳的藏身之所，也是巨大的风险之地。你只需专注于遗迹研究方面的学习和修炼，关于权柄之事，忘掉！在启明境之前，你就是一个体魄稍强、悟性尚可的普通遗迹系学生。明白？”
“明白！绝对低调！我就是个热爱考古的普通学生！”林天乐立刻保证。
冷青瓷的目光转向苏晴：“苏晴，林天乐对权柄之力的掌控和认知几乎为零，容易本能泄露气息。他肉身之力的锤炼和伪装，就交给你了。赤霄小队暂时休整，你亲自指导他，务必让他在进入学院前，将肉身力量打磨圆融，不露破绽。”
“没问题，交给我。”苏晴点头，看向林天乐的眼神带着一丝“你准备好接受地狱训练”的意味。
冷青瓷最后看向林天乐，补充道：“城主府经此一事，牵连甚广，需要彻底肃清，我会很忙。等我忙完了。届时，关于你神魂的稳固、以及如何在不暴露的前提下，逐步适应和探索那两枚权柄符文（解析、吉凶）的基础应用，我会给你一些指引。” 她特意强调了“抽空”和“指引”，仿佛只是例行公事，但林天乐却莫名地感觉到一丝……承诺的分量？
“谢谢冷队！谢谢苏队！谢谢苏医生！”林天乐如蒙大赦，感觉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被搬开了一小块，虽然前路依旧危机西伏，但至少暂时安全了。他连忙起身，动作牵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也顾不上形象了，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让他压力山大的地方。
“行了，你们先回去吧。”冷青瓷挥了挥手，重新闭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和精神反噬后的虚弱，但那份掌控一切的冰冷气场依旧存在。
苏晴扶起还有些虚弱的苏月，对林天乐使了个眼色。林天乐会意，对着冷青瓷又鞠了个躬虽然动作很别扭，然后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跟在苏晴姐妹身后，快步离开了这间冰冷压抑的办公室。
厚重的合金门在身后无声关闭，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压力。走廊明亮的灯光让林天乐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他长长地、贪婪地吸了一口气。
“呼……我的妈呀，吓死小爷了……”他拍着胸口，心有余悸。
苏月看着他这副劫后余生的怂样，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但眼神深处那抹担忧和复杂，却久久未散。冷青瓷嘴角溢血、眼神震撼的画面，还有那个关于“完整至高权柄”的惊天秘密，如同烙印般刻在了她的心里。眼前这个油嘴滑舌、总爱占她便宜的家伙，似乎变得无比陌生，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神秘和……危险。
苏晴则深深地看了林天乐一眼，语气严肃：“别高兴太早。冷队的话就你也听到了。接下来，跟我去驻地。你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她特意在“好日子”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林天乐脸上的庆幸瞬间僵住，看着苏晴那“核善”的笑容，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他仿佛己经看到自己练得死去活来的悲惨未来了。
而办公室内，重新归于寂静。冷青瓷独自坐在幽暗的光线里，指腹轻轻着嘴角早己干涸的血迹，银灰色的眼眸望着窗外落霞城迷蒙的灯火，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落在了那个神秘莫测的老游商身上，也落在了林天乐神魂深处那缓缓运转、蕴含着宇宙终极奥秘的九重星环之上。
“造化天仪……玄苍……幽寰……”她低声呢喃，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前所未有的困惑与沉重，“老游商……你究竟……意欲何为？林天乐……你这枚棋子，又将把这个世界……带向何方？”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敲打着玻璃，如同命运的叩问，声声不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