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呀,呆站着做甚?”高斌勾起唇角。
清平笑问:“表哥今儿煮什么茶?”
“还能煮什么茶?暑天自然是喝绿茶好。煮的是西湖龙井。”
高斌朝面前几上的一排罐子示意,“若有不喜龙井的,亦可换别的茶。”
“西湖龙井好。”阿婵吸吸鼻子,天真地道,“好香。瑞儿姐姐,我记得你也爱西湖龙井?”
瑞儿略有几分不自在,却装作不在意地点点头:“是。我跟阿婵妹妹一样,单爱西湖龙井。”
“呀。小酥饼。”阿婵轻轻地低呼一声,却还记得转头问高斌,“王爷,我可以坐这儿吗?”
“当然。”高斌温声道,“知道你爱小酥饼,特意为你备的。”
这一打岔,扶摇姐妹也放松下来,安然坐下。
雪见甚至歪着身子,低声跟扶摇咬耳朵:“阿姐,王爷似乎也不像传言里那样吓人嘛。”
扶摇嗔了她一眼,伸手轻推她坐正了。
山竹奉上香茗,姊妹几人品尝了,纷纷赞叹,都道火候拿捏得极好,格外香醇。
饮了茶,高斌问可要游湖?
几个小姑娘都正是爱玩的年纪。
平日里姊妹间聚会,也不过赏花作画、吟诗弹琴之类,一旦见了这么一汪碧滢滢的湖水,哪里会不心动?
姊妹几个纷纷应好。
高斌站起身来,领着众人沿湖岸而行,不多时便看到一般精美的画舫。再行几步,一个小小的码头呈现在眼前。
除了那艘画舫,还湾着几叶小舟。
高斌问:“坐画舫还是划小舟?”
清平笑着看瑞儿。
瑞儿想了想 ,笑道:“我尚未坐过画舫,不若一起?”
清平知其意,笑着点头。
众姊妹上了画舫,凭栏远眺。
画舫缓缓行进,两岸景色变幻。
高斌站在船头,取出箫来,徐徐吹奏。
素袍金冠,气质卓然。
碧水蓝天,荷香柳影,箫声如泣如诉,不绝如缕。
一曲既终,山竹领着丫鬟奉上茶来。
清平悄悄告诉瑞儿:“王府没有丫鬟。因为要招待你们,昨儿新买的丫鬟。也来不及调教,跟我借了山竹。”
瑞儿笑盈盈问她:“长公主可为你选定了人家?”
清平粉面泛起轻愁:“选了吏部尚书的嫡次子曾寿。”
“可见过?人品相貌如何?“瑞儿问。
“未曾见过,长得应该不差。她母亲是清河崔氏女,出了名的好容貌。”清平叹气,“听闻少极聪慧,就是身子弱了些。”
“我知道他。”扶摇悄声道,“我娘出身范阳卢氏,和曾夫人是闺中旧友。曾公子是早产,胎里带来的弱症,故取名‘寿’,乳名‘平安’。是期盼他平安长寿之意。”
想了想又道:“我七、八岁时曾夫人曾带他来家作客,那时他有十一二岁了,唇红齿白的,漂亮得像个瓷娃娃。性子也斯文,一说话就脸红。”
雪见也悄声道:“我也有印象,幼时见过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大哥哥。阿娘说是曾家哥哥。”
扶摇道:“吏部尚书有实权。家世、容貌都堪匹配。就不知道品性如何?”
瑞儿笑道:“一说话就脸红的,总坏不到哪儿去。”
又好奇道,“容貌比王爷如何?”
扶摇奇怪道:“王爷好看吗?我只觉王爷冷肃,令人不敢仰视。曾公子亲和,邻家哥哥似的。”
瑞儿笑起来,对清平道:“长公主选中的,当差不到哪去。不如悄悄一见?兴许就动心了呢?”
清平笑笑,点点头:“见见也无妨。”
扶摇笑道:“说起来容易,可怎么见呢?去哪儿见呢?总不能首说吧?”
高斌淡然道:“那有何难?一会儿我邀他相见,清平从纱帘后看看不就行了?”
瑞儿掩嘴笑:“王爷相邀,司马昭之心。”
“那又如何?”高斌不以为然,“我阿妹肯见他,是他的福气。”
又道:“几位姑娘何不坐下用些茶水点心?八卦也得有下的嘛。”
众姊妹纷纷忍笑。
阿婵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忙伸手捂住嘴,左右扫了一圈。
山竹请众姊妹入船舱,舱内雅致整洁,明亮宽敞。
众姊妹围着八仙桌依序坐下,随意饮用茶水点心。
己听得高斌吩咐高战,请吏部尚书家二公子相见。
不多时,有小舟划水声越来越近,慢慢停住了。
就听得画舫垂下梯子,隐约有人上来了,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拜见王爷。”
高斌淡然道:“免礼。”
清平轻轻揭起一角纱帘,向外看去。
瑞儿随着看出去,只见一个肤色白净,素衣乌发的公子正对着高斌行礼。
阳光从公子侧面照过来,微微染上些暖色,荷风轻拂,衣袂翩然。
映着蓝天白云,瑞儿不觉看呆了。
良久,方低声道:“真好看。单论容貌,竟不逊于王爷。”
清平赞同道:“是挺好看的。”
又道,“我一首以为,男子得像表哥一样威武才称得上好看,没想到这款也挺好看的。”
瑞儿悄笑:“清平姐姐是看上了?”
清平想了想:“还说不上。只是觉得他并无纨绔习气,不讨厌罢了。”
扶摇也低声笑道:“时下公子大多喜欢把自己捯饬得花枝招展。曾公子却和王爷一样喜着素衣袍。”
阿婵撇撇嘴:“可别是知道王爷喜好,为了见王爷特意穿的?”
“有了。”瑞儿指着一旁几案上的名琴,“都说琴音传意。清平姐姐个中高手,何不试他一试?”
清平略沉吟,放下帘子,走到几案前坐下。清泠泠的琴音响了起来。
船舱外两人听到琴音皆略怔了怔,不再寒暄,凝神静听琴音。
一曲终了,曾寿忍不住赞道:“好一曲《月下赏荷》,荷香中溶入月色,月色里浸出荷香,成就一个安然宁静的夜,妙哉。”
瑞儿在舱内看得真切,曾寿听琴时眼里亮闪闪,不由微微点头。
“曾公子也擅音律?”高斌问。
“不敢当一个‘擅’字。略通罢了。”曾寿回,“我幼时体弱,母亲精心护养,不许我过于劳神,不像哥哥早早上学堂。又怜我日日关在院子里,亲自教我音律。因此上长到这个岁数,除了音律,竟没拿得出手的。”
高斌听他谦逊,点点头道:“谦逊是好事。也不必妄自菲薄。”
又问:“听你说幼时体弱,可是不能吹风?”
曾寿摇摇头:“母亲请名医替我精心调养身子,大些又请了武师傅教我强身健体。虽还是比旁人略弱些,也无妨了。”
“那便一起游湖吧。”高斌道。
又命高战置几案,上茶水点心。
二人对坐,饮茶闲谈,边赏湖光山色。
曾寿先还略拘谨,渐渐也就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