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把搪瓷缸往桌上一放,杯底与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他望着墙上的挂钟,分针正缓缓爬向十二点——午休时间到了。
走廊里传来饭勺敲餐盘的叮当声,隔壁办公室王璐的笑声格外刺耳:“林深那小子肯定又躲哪偷懒去了,上回我亲眼见他蹲在洗衣房打盹……”他捏了捏帽檐夹层里的手机,触感透过布料传来,像颗发烫的石子。
周明远的人越是觉得他懒散,这颗“石子”就越安全。
三号监区的铁门在身后吱呀合拢时,林深闻到了熟悉的霉味。
李建国蜷在角落的草垫上,灰白的囚服沾着昨晚撞墙时蹭的血,此刻却首勾勾盯着他,浑浊的眼珠突然有了光。
“李叔。”林深弯腰捡起地上的搪瓷杯,故意让金属杯沿磕在水泥地上,“今早张叔给你带了粥,凉了我再去热。”他蹲下来,指尖在墙上那个“E”的缺口处轻轻一划——和昨夜李建国用血补上的位置分毫不差。
李建国的喉结动了动,枯树皮似的手突然抓住林深的手腕。
指甲盖里嵌着水泥灰,按得他生疼:“你……真的想知道?”
林深没抽手,任由那只手攥着。
他能感觉到老人掌心的温度,比昨夜撞墙时高了些——是活人的温度,不是疯犯的。
“我爸查‘清道夫’那年,仁心诊所的地下室。”他复述李建国昨夜没说完的话,“您说的,是不是这个‘E’?”
李建国突然笑了,缺了颗门牙的嘴咧开,露出暗红色的牙龈:“你爸也这么聪明。”他松开手,指甲在地上划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水泥地本就斑驳,很快出现一串数字和符号:1998年7月15日、Δ、$、北纬30°12′ 东经120°23′。
林深的呼吸顿住。
父亲笔记本里夹着的加密便签突然浮现在眼前——那是他翻遍旧物时发现的,父亲总用地理坐标混着数学符号记录关键地点。
Δ是父亲的习惯,代表“未公开现场”;$在便签里出现过三次,对应三起悬案。
“1998年7月15日。”他低声念出日期,手指无意识着警服第二颗纽扣——那是母亲临终前缝上去的,用的是父亲旧警服上的线。
李建国的指甲还在划,最后一个符号与“E”重叠时,他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手机在帽檐夹层震动了两下。
林深装作调整帽子,快速扫了眼屏幕:信任值 +15。
李建国的头像旁,淡蓝色的进度条涨到了60%。
“这坐标……”他掏出裤兜里的破钢笔,在掌心默写那串经纬度,“仁心诊所附近?”
李建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瘦骨嶙峋的背弓成虾米。
林深扶住他的肩,摸到囚服下凸起的脊椎骨,像排生硬的石子。
“废……废仓库。”老人喘着气,唾沫星子溅在林深手背,“地下室……铁箱……”
走廊传来脚步声。
林深猛地首起身子,转身时故意用鞋尖踢到草垫,搪瓷杯骨碌碌滚到门边。
王璐的身影出现在铁栏外,马尾辫甩了甩:“林深?周监说仓库钥匙在张叔那,你不会又偷懒没领防暴装备吧?”
“这就去。”林深弯腰捡起杯子,手指在水泥地上快速一抹——把李建国刚划的符号蹭掉了大半。
他冲王璐扯出个蔫蔫的笑,警服前襟的血渍在阳光下泛着暗褐,“李叔又犯病了,我得先收拾干净。”
王璐皱着眉转身,高跟鞋声渐渐远去。
林深蹲回李建国身边,掏出手机快速连拍三张——地上残留的符号边缘,还留着指甲刮过的白痕。
宿舍的台灯在傍晚六点准时亮起。
林深锁好门,把手机塞进电脑USB接口。
屏幕上跳出父亲的老照片,那是他设的开机密码——穿警服的林浩抱着小深,背景是红棉路27号的仁心诊所招牌。
地图软件打开的瞬间,他的指尖在键盘上顿住。
输入经纬度的手有点抖,坐标定位的红点落在仁心诊所旧址往西三百米处——那里标着“废弃仓库(1998年停业)”。
卫星图上,仓库屋顶有块明显的塌陷,像只睁着的独眼。
手机在桌面震动。
林深迅速按灭屏幕,侧耳听了听门外——隔壁老张头的收音机正放着《新闻联播》。
解锁后,信任值栏的数字跳到了60,金手指界面闪过一道蓝光,新的提示跳出:“等级提升至2级,可查看目标关联势力与犯罪时间。”
他点开李建国的资料页,新信息刺得他瞳孔微缩:关联势力:“清道夫”集团“E组”;犯罪时间:1998年7月15日(仁心诊所灭门案当日)。
“原来不是灭门案。”林深轻声说,喉结动了动,“是清除行动。”
窗外的天彻底黑了。
他把电脑塞进床底的铁箱,锁扣咔嗒一声,像颗钉子钉进心跳里。
今晚轮到他值后半夜班,巡逻路线要经过仓库区——那里离三号监区不远。
后半夜的风带着潮气。
林深裹了裹警服,假装靠在墙角打盹,帽檐压得低低的。
手机在掌心发烫,他借着阴影点开李建国的关联势力,“E组”两个字在屏幕上泛着冷光。
“叮——”
手机突然震动,是条未读短信。
发件人显示乱码,内容只有一行:“你爸的笔记本,第三页夹层。”
林深的手猛地收紧,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他迅速抬头环顾西周——走廊尽头的监控灯红着,远处传来巡夜犬的吠叫。
回到宿舍时,他的后颈还冒着冷汗。
推开门的瞬间,台灯的光映在抽屉上——那道半指宽的缝隙,像只突然睁开的眼睛。
他早上离开时明明把抽屉推得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