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龙凤纹白玉镯……我有印象！”卢元的眼珠滚动着，脸上渐渐露出狰狞笑容，“是那个小妞带的东西。她穿着一双绣着双凤的绣花鞋，里面的那双脚又白又小，砍下来的时候……”
安棠断然打断他：“我问你镯子呢？！”
“卖了。”卢元说，“掌柜的每过一段时间，就把积攒下的珠宝卖一批，换成现钱。”
“什么时候卖的？卖去哪了？”
卢元呲着牙床的豁口：“这种来路不干净的东西，他都是去鬼市子出手。他那只铁公鸡，倒腾这些贵重之物时防我防的死紧。具体什么时候卖的，卖给谁，我就不知道了。”
安棠转身就走。
卢元往前爬：“小娘子，再说会儿话，再说会儿……”
安棠径直走出监房，站在天光下，深呼吸了好一阵，才觉得把浊气吐净。
她喃喃念道：“鬼市子……”
当晚后半夜，安棠轻轻敲了敲厢房的门，叫周鱼出来，对他说：“跟我出趟门。”
周鱼揉着惺忪睡眼：“天亮还早呢，咱们去哪啊？”
安棠“嘘”了一声：“别吵醒小刷。”
幸好齐小刷白天活干多了，睡得很香。
安棠带着周鱼来到启安城东隅时，恰是五更时分。
安棠打小住在启安城，听人说过，鬼市子位于此处的一片废墟之中。
传说鬼市子是阴阳交界处的集市，五更起点灯开市，天亮时，所有摊位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十分诡秘。
白天里，像是一片荒废的街区，两边屋宅或是塌陷半边，或是生满荒草，几无人迹。
到了这个时辰，忽然冒出许多人，宛若与另一个世界交叠。蒸腾的迷蒙雾气间，晃动着昏幽的灯光，人影绰绰，语声窃窃。沿街摆着摊位，尽是珍玩犀玉，古董书画。
周鱼站在远处伸头望着，瑟瑟发抖：“这……这不是就是阴阳交界的鬼市子吗？可不敢去，听说，里面做生意的有人有鬼，一不小心，就走进阴间去了！”
安棠失笑：“其实就是个黑市罢了，三教九流聚集，多进行一些不正当的交易，不是什么阴阳交界处！”
周鱼半信半疑：“那怎么云遮雾绕，阴气腾腾的？”
“什么阴气？”安棠遥遥指给他看，“看见那馄饨摊了吗？都是这类小吃摊冒的热气！”
“安姐姐，你懂得好多！”
安棠抬了抬眉：“姐姐走了七年江湖，什么世面没见过？”
周鱼看向她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敬佩！
周鱼从小长在乡下，来到启安城，直接就跟了谢卿泽，被养得像个贵府的小郎君。谢卿泽平时查案，每每要去歪门邪道的是非之地，都刻意不带周鱼。因此周鱼见过的三教九流，还没有安棠多。
安棠小声补充道：“再说，不是还有你家主子安排的暗卫跟着咱们吗？怕什么？”
周鱼立刻挺起了胸脯：“谁怕了？有我保护你就够了，根本用不到他们！”
两人走进夜市弥漫的雾气里。立刻引得一对对探究的眼睛的明里暗里盯着他们，像一头头伺机扑食的贪婪的兽。
周鱼凑到她跟前问：“安姐姐，咱们来找什么啊？”
安棠不能泄露齐小刷的姐姐已遇害的事，只说：“彭有年处理了一部分珠宝首饰，我想查查他卖给谁了。”
周鱼看着街道两边长长的，隐入雾气的摊位，啧舌道：“这可有些难度。”
那些摊位中，十个倒有八个是贩卖古董玉器的，谁知道彭有年把镯子卖给了哪一家？
周鱼低声说：“要不，我知会暗卫一声，让他们挨着查？”
安棠摇了摇头：“黑市有规矩的，但凡买卖，不能问来源，一旦探话，卖家必会猜测是官府的人。他们就算收过赃物，也绝不敢承认。还不如咱们自已来。”
周鱼摩拳擦掌：“我们该如何？”
安棠的目光扫过连绵不绝的摊位，小声说：“这些摊位看着好似各做各的生意，其实互相串通，我们只要假作想要买玉镯，用不了一会儿，整个鬼市卖首饰的都会知道来了生意。演得像些，不要露出痕迹。”
周鱼觉得有趣，兴奋得连连点头。
周鱼是谢卿泽的私人随从，并非提刑司的官差，穿的是一身青织闪金缎袍。
安棠棠色衣裙外披着银缎斗篷，容颜明丽，七年颠沛也没有磨灭的气质原就藏在骨子里，这时故意端起架子，自然而然地流露贵气。身处这阴沉诡谲的夜市里，如明珠般吸引人的目光。
两人并肩闲步，像一对贵府里溜出来探奇的姐弟，在一处首饰摊位驻足。
摊主眼里精光闪闪：“两位小贵人，可有看中？”
安棠伸手拿起一只明显是染色的假玉镯看了看，摇了摇头，搁了回去。
周鱼冲摊主呲了呲牙：“不好意思啊，我阿姐眼光刁，一般的东西看不上。”
又走向下一个摊位，专挑玉镯看。看过一只，说：“不喜欢绿翠的，太艳。”
又看过一只，说：“白玉不错，可惜没有雕花。”
再看过一只白玉雕花的，说：“可惜只有一只，凑不成对。”
身后，有人不远不近地跟着二人。过了一阵，一个蓄着山羊须、穿着金钱纹褐袍子的中年人紧赶几步，与二人打招呼：“两位小贵人留步……”
山羊须眼角笑出皱纹，指了指自已的衣襟，神神秘秘道：“我这里有一对上好的雕花白玉镯，贵人要不要看看？”
安棠心中一震，脸上不动声色，说：“成色好的话，就拿出来看看。”
山羊须把两人带到角落，左右看了看，避着人，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托在手心里打开，露出一对莹润的白玉镯，那上面雕刻的纹饰，正是一龙一凤。
安棠按捺着心中狂跳，拿过其中一只，就要对着光看。
山羊须赶紧拦着：“哎呦呦，不可招摇！小娘子有所不知，贵重之物不敢见光！若让暗挂子看到了，必会惦记上。”
周鱼也是整天泡在衙门里的人，听得懂一些黑话，知道“暗挂子”指的是窃贼。
他不满地皱起眉：“不拿到亮处看，怎能看清成色？”
山羊须赶忙道：“成色尽管放心！不瞒您说，这货可是找秋师傅过了眼的，确是一等一的羊脂白玉！”
安棠问：“秋师傅是谁？”
“秋师傅啊，是咱们鬼市子的珠宝鉴定大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