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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西苑的矮榻上，苏窈请完安后，便一首端坐在案前。
她指尖轻轻翻动一本厚重的册子，这是李嬷嬷拿给她的《世家氏族谱》，密密麻麻记录着各家的姻亲、恩怨、禁忌，甚至还有不为人知的隐秘。
“镇国公府与安平侯府表面交好，实则因三十年前的一场旧事，两家至今不通婚......”
李嬷嬷守在一旁，指尖在纸上轻点，为她细细讲解，声音沉稳：“而安平侯府的二小姐，嫁的正是刘尚书的嫡长子......”
苏窈凝神细听，执笔在纸上勾画关系，墨迹工整清晰。
“永昌侯府与安平侯府是姻亲，但两府私下不和，宴席上需得注意座次安排。”
“记住了。”苏窈点头，又在旁标注一笔。
李嬷嬷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眼底闪过一丝赞赏。
这丫头，倒是真肯下苦功。
后面一连数日，从晨起至日暮，她跟着李嬷嬷学规矩、记人脉、理庶务。
交际往来的礼仪、各家禁忌、明里暗里的关系网，繁杂如蛛丝，她却学得极认真，连李嬷嬷苛刻的目光都渐渐软了下来。
傍晚，李嬷嬷回到主院，向大夫人回禀这些时日的进度。
她垂首立于堂下，将苏窈近日所学一一道来。
“表小姐天资聪颖，又肯下苦功，这几日倒是慢慢对燕京城的世家贵族了解的差不多了。”
李嬷嬷声音平静，却掩不住满意：“这丫头心思细腻，连各家的饮食忌讳都一一记下。”
大夫人原本冷肃的面容微微松动，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哦？这才几日她竟真能沉得下心全部记下来？”
李嬷嬷笑了笑：“老奴在夫人身边几十年，可曾夸大过？”
大夫人轻哼一声，眼底却浮现一丝浅淡的笑意：“怎么，才教了几日，就被她收买了？”
李嬷嬷不卑不亢，只温声道：“老奴只是觉得，世子眼光向来不错。”
她是大夫人的陪嫁嬷嬷，自然知晓主子的脾气。
夫人现在嘴上虽硬，想来心里对苏窈有所改观。
大夫人沉默片刻，忽而道：“明日继续教她看账吧，城南那几家铺子，也该让她练练手了。”
这丫头，或许真能成器。
离大婚还有半年，她总能教出一个能担得起世子夫人的苏窈出来。
暮色染透窗纱，萧珩踏过西苑门槛，见苏窈蜷在矮榻上，厚重的《世家氏族谱》摊在膝头。
她闭着眼喃喃背诵，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连他走到跟前都未察觉。
“哗——”
书册突然被抽走，苏窈茫然睁眼，正对上萧珩紧蹙的眉头。
“珩表哥？”她茫然眨眼。
他屈指弹了下她额前：“李嬷嬷是教你规矩，不是教你拼命。”
“我...”
苏窈刚要辩解，忽被他拽着手腕拉起。
连日伏案的腰肢酸软，踉跄间撞进他怀里，嗅到熟悉的沉水香。
“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萧珩捏着她下巴问。
苏窈眨了眨眼，这几日满脑子都是京城的人际关系。
她下意识想推开萧珩，去摸被丢在矮榻上书册，指尖却被他握住。
萧珩轻叹，正要开口，安吉正捧着锦盒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怀抱衣裳的逐月。
春桃从门外探进半个脑袋，眼睛亮得像是藏了星星。
“今晚是燕京城一年一度的花灯节。”
萧珩掀开锦盒，金丝累凤衔珠步摇在烛火下流光溢彩：“在府中闷了这么久，今晚带你出去放花灯。”
苏窈挣脱开他的禁锢，远离了他一步，小声道：“可李嬷嬷说今日还要学...”
“学什么，明日再学便是。”萧珩眉头轻蹙。
苏窈满脸不情愿的瞥了他一眼，小小声的反驳道：“明日还有明日要学的课业。”
萧珩扶额，有些无奈。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春桃掀帘进来，身后跟着神色肃穆的李嬷嬷。
萧珩抬眼，眸光淡淡扫过去。
李嬷嬷后背一凉，立刻上前笑道：“小姐这几日学得极好，正该松快松快。老奴瞧着今日花灯节热闹，出去散散心也好。”
苏窈讶然抬头，轻声开口：“可今日的课程...”
“不急这一日。”
李嬷嬷和蔼道，眼角余光却瞥见世子指尖着腰间玉佩，那是他不耐烦时的习惯动作，慈爱的笑道：“老奴明日再教也是一样的。”
苏窈抿唇，眸中闪过一丝犹豫。
“去吧。”
李嬷嬷从逐月手中接过那套淡紫色的衣裙：“老奴瞧着，这颜色衬小姐。”
萧珩眼底的寒意这才散去，指尖轻轻勾起苏窈一缕发丝：“可听见了？”
春桃机灵地捧过那套淡紫色衣裙，搀扶住自家小姐便往内室走去：“小姐，奴婢帮您更衣？”
萧珩神色稍霁，坐在了之前苏窈的位置上等待佳人梳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李嬷嬷，淡淡开口：“如今看来，嬷嬷的话倒是比我的话有用多了。”
李嬷嬷好笑的垂眸，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世子说笑了，表小姐是个爱学之人。”
萧珩眸光微沉：“还是多劳嬷嬷费心了。”
屋内气氛一下变得寂静下来，李嬷嬷安静的守在一旁。
烛影摇红的厢房里，萧珩指节轻叩着案几，第三遍腰间玉佩时，珠帘终于“哗啦”一响。
他抬眸的瞬间，指尖悬在了半空。
苏窈踩着月色而来，淡紫轻纱儒裙随着步伐漾开涟漪，臂间挽着的银丝披帛如流云浮动。
春桃巧手梳就的流云髻上，金步摇垂落的明珠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轻晃，在眉心投下细碎的光斑。
“珩表哥...”
她有些不自在地抚了抚鬓角，唇上那抹胭脂比晚霞还艳。
萧珩的视线凝在她耳垂上，那里坠着对珍珠耳坠，那是他去公办时看到的，当下便觉得适合她，果然她戴上很美。
春桃站在身后见世子首勾勾的看着自家小姐，不自觉地掩唇偷笑，和站在一旁的逐月使了个眼色。
逐月默默别过脸，唇角微微上扬。
萧珩恍然回神，上前执起苏窈的手。
他今日特意选的紫棠色锦袍在灯下泛着暗纹，与她裙裾交叠，一看就是一对璧人。
“不出府也挺好。”他嗓音有些哑。
这样的她，他想藏起来。
苏窈眸光微闪，耳尖瞬间红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