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染红大片云彩,苏满的手机收到了钱萌萌的消息,“你回学校路上有家店叫午时,拜托帮我带一份欧姆蛋。那家店六点就关门了,拜托拜托~”随信附赠了一个柴犬敬礼的表情包。
苏满打开导航一看,顿时无语凝噎,“这哪是路上,分明绕了一大截路!”
无语归无语,苏满也没有什么急着回学校处理的事情,绕道买份晚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家店藏在一个小区门口,看位置估计是什么高档小区。
暮风裹挟着凉意渗入针织开衫,苏满将教案往上掂了掂。导航定位在梧桐掩映的老式别墅区,铸铁围栏上攀着娇艳的蔷薇。也不知道萌萌是怎么能找到这些藏在犄角旮旯的小店的。
“两份欧姆蛋,打包好了。”
苏满一手拎着两盒蛋,一手抱着教案,突然脚下一滑,踉跄几步勉强扶住香樟树,低头就发现自己凉鞋绑带散开了。
她顺手把东西放在旁边的石墩上,重新系鞋带,就听见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冲了过来,斜刺里蹿出团鎏金般的影子。一扭头,就只看见一只大金毛叼着一个打包盒,另一个打包盒己经翻倒在地。
大金毛叼着的打包盒豁口渗出酱汁,项圈的铃铛叮当作响。
“大山,松口!”一个穿着黑色背心、戴着帽子的人跑了过来。他单膝点地按住躁动的金毛犬,食指勾住狗项圈的动作带着训练有素的利落,腕骨凸起的弧度在暮光中犹如冷玉雕成,“吐出来。"
苏满此时还在为自己和钱萌萌的晚餐而难过,泪水几乎快要冲出眼眶,“狗狗吃这个酱汁没事吗?”她的声音带着难过。
来人一愣,带着笑意的磁性声音说,“这么一点,没事。”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满抬头看向他,对方此时己经将帽子放了下去,偏头甩开垂落的额发,暮光恰好勾勒出锐利的下颌线,眉骨投下的阴影里,琥珀色瞳孔泛着冷光,却在眼尾漾起时被那颗泪痣破出几分玩世不恭。
“陆警官?”
“你的晚餐?”陆峥将地上的那个打包盒捡起来,酱汁顺着打包盒的缝隙划过骨节分明的手指。“哪家店的,我重新买给你。”
苏满赶紧从包里找出纸巾递给陆峥,“没事的,就在旁边,我自己去重新买两份就好了。”
陆峥没回应,只是看了眼包装盒,又看了眼泪眼婆娑的苏满,“午时。我记得在小区门口。”说着,他迈开腿往店的方向走去,大山叼着打包盒追随主人的脚步,苏满也赶紧跟上。
可没曾想,午时己经关门了。陆峥看了眼手表,挑眉,“才六点出头就关门了?”
“好像这家关门是很早,”苏满说,“没事的,我去食堂打饭就行了。”
陆峥看着苏满瘦小的身板,心想,她不会干脆就不吃晚餐了吧,思索了一下,“你在这保安亭等我一下,不要乱跑,我马上回来。”
说着,就带着大山往小区里面去了。苏满只好站在门口等他,也不知道对方到底要做什么。
保安见她一个人抱着教案站在这里,搬了把凳子,“小姑娘,过来坐着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苏满内心有些忐忑,‘这种小区里面应该没有餐厅吧?’苏满想‘或许他是要拿手机把钱转给我?’
苏满自然是不会收陆峥的钱,但或许可以趁此机会把酒店的钱还给他。那次之后,苏满特意在网上搜索了一下公安局的报销相关的规定。很显然,以当时的情况,这种级别的酒店都不属于能报销的范畴。
大约半个小时后,苏满数到第七十七辆驶过的车时,陆峥拎着保温袋从银杏道尽头出现。他看起来有些仓促,汗湿的黑色背心紧贴虬结的背肌,肩胛骨随着呼吸起伏,像收拢翅膀的猛禽。
“给。”陆峥将袋子递给苏满,苏满打开一看,就见里面放着两个保鲜盒,透过透明的保鲜盒,可以看到里面装着金黄的欧姆蛋,欧姆蛋旁还放着一些蔬菜和米饭。
“快回学校吧,太晚就要凉掉了。”
“陆警官,”见他首接就要走,苏满急忙叫住他,“那天的酒店,我想把钱还给您。”见陆峥皱眉,苏满的音量更小了,“那么贵的酒店,不能报销吧。”
陆峥双手抱胸,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一般是不能报销,但我走关系了。”
“啊?”苏满杏眼圆瞪,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开玩笑的,别在意这件事了。”说罢,他也不给苏满反应地机会,转身回了小区,留苏满抱着餐盒和教案站在原地。
“这也太好吃了!”钱萌萌尝过苏满带回宿舍的欧姆蛋瞪大了双眼,“这家店这么好吃的吗!”
“不是那间店。”回到寝室的苏满小声反驳。
“啊?那你是哪买的?”钱萌萌嘴里含着吃的,含糊不清的问。
苏满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小满啊,你和那个陆警官也太有缘了吧。”钱萌萌不由得感慨道,但是和警察有缘,怎么也不像是好事吧,苏满嘟起嘴,有些不乐意。
“不过,这个欧姆蛋不会是陆警官做的吧?”钱萌萌叉起一块蛋。
两人脑海里同时浮现了高大的陆警官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做饭的样子,“好像有点违和哦。”两人对视一眼,大笑起来。
‘应该是家里人做的吧。’
而另一边,回到父母家的陆峥正在接受母亲大人的逼供。
“说,你好不容易回趟家,让你遛个狗,遛一半就急匆匆回家做饭,又急匆匆出门,”陆母甩开绣着苏绣的蚕丝披肩,指尖戳向茶几上残留着蛋液的平底锅,“遛狗遛进米其林后厨了?”
“人民警察见义勇为,给流浪猫补充点蛋白质。”水晶吊灯在陆峥眉骨投下细碎光斑,他仰靠在真皮沙发上,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猫饭要那么多加工?”
“天气转凉了,这不是给人家吃点热的嘛。”
“猫吃那么多调味料?”
“这调味料多,饭才香嘛。”陆峥抬脚挡住扑来的金毛犬,目不改色,全然不顾自己说的内容有多离谱。他摸出Zippo打火机在指尖翻转,火苗忽明忽暗映着眼尾泪痣,“您该夸我继承了陆家祖传厨艺。”
陆母见他这副死皮赖脸的模样,更是忧愁,“唉,我这种了二十九年的树怎么就不开个花呢。”
“妈,我才二十九岁,正是为国家做贡献的好时候,怎么能为儿女私情绊住脚步呢。”
陆母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只是要你开花,又不是要你结果,都奔三了!结婚不急你总得先谈个恋爱吧。”织锦靠枕挟着香风袭来时,陆峥条件反射地偏头躲闪,“林阿姨家小孙子都会给女朋友剥虾了!”
陆峥噎了一下,嘴上反驳着自己操心的妈妈,望着阳台上父亲精心打理的月季,忽然想起某个姑娘捧着餐盒时泛红的耳垂。暮风穿堂而过,打火机"咔嗒"合盖声截断回忆,他喉结动了动,把那个樱花粉的耳垂幻象和解释一起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