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从百叶窗缝隙斜切而入,苏满醒来时大脑还有些混沌,消毒水的气味混着楼下桂花最后的余香,在苏满睁眼的瞬间涌入鼻腔。
她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龟裂纹,听到走廊传来推车碾过地胶的闷响,不锈钢治疗盘与玻璃药瓶的清脆撞击声。
陆峥己经离开了。梁警官将印着警徽的黑色保温杯搁在膝头,深蓝警服挺括的肩线被晨光镀上金边。她坐在沙发上,见她醒来笑道:“身体怎么样了?”
“己经没什么大碍了。”她本来就只是后腰上有些擦伤,其实昨天就可以出院,奈何父母和钱萌萌坚决阻拦,一定要她在医院里多观察一天情况。
话音未落,苏父己经举着还冒热气的多层饭盒冲进来,透明保鲜盒里码着虾仁小馄饨、葱包桧,定胜糕上玫瑰酱正缓缓渗入糕体。
明明没什么大碍,可是她却只能看着父母忙忙碌碌的给她办理出院手续,自己只能坐在一边吃着爸爸大清早爬起来做的早餐。
“梁警官吃早饭了伐?”苏母手忙脚乱地拆解饭盒,不锈钢夹层磕碰出清脆声响。
苏满有些担心自己毕业以后的独立就医能力。
另一边,绝对不会让苏满独自就医的另一人,陆峥,他此时拿着小张刚刚送到他手里的报告。
陆峥的指腹抚过报告纸页,油墨在空调冷风里泛起铁锈味。小张的马克杯在桌面洇出褐色水渍,杯壁倒映着窗外翻滚的积雨云。
“我查过了,不是线路的问题,是被黑掉了。”小张的神色是难得一见的郑重,“和停车场那时候一样。”
“没有入侵的痕迹?”陆峥看着报告上的这行字挑了挑眉。
“对!”小张一拍大腿,“我问过钱萌萌了,她们还从可视门铃里看到了那个跑腿小哥。但是现在记录却不翼而飞,这不是有人删除了是什么!”
“监控室的监控记录呢?”
“也没了……”
陆峥冷笑一声,干得还真是彻底啊。
他看了一眼正在泡咖啡的小张。警局内部有内鬼没错,小张那天确实也知道苏满两个人带着饮料过来的事情。
他有嫌疑,但唯独不会是他。谁都有可能,但小张不可能。
三年前,小张还在警校,陆峥也还没有来湖湾区警局的时候,小张身为警察的父亲因为湖湾区警局内部另一个贩毒组织的内鬼而丧命。
正是因为这件事湖湾区警局几乎整个大换血,不是被扯下马便是被调走。贩毒组织也因为被查到了蛛丝马迹而被一举歼灭。
而陆峥就是那个查到了蛛丝马迹的人。
他还清楚地记得,收网那日恰逢城关江大潮。陆峥伪装成渔船老板逼近交易码头时,派出所的百年银杏正在狂风里抛洒金叶。
冲到警局来的小张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明明来的时候那么愤怒,可在接过父亲遗物的时候却又萎靡着,克制的扶着赶来的母亲离开。
后来,因为立功,陆峥晋升被调来湖湾区分局任刑侦队长,而小张也在毕业后加入了湖湾区分局。
陆峥知道,他之所以来这里就是为了查出当年那个内鬼到底是谁,即使那人己经被调走、被撤职。
如果说小张是那个内鬼,那陆峥只能说,这个世界完蛋了。
“去看守所。”
“干嘛?”
“没有入侵痕迹的监控被黑除了这次还有一个案件也发生过。”陆峥也一边走一边解释道。
“停车场也是?”小张有些摸不着头脑。
“陈林州。”
陆峥记得上次金瑞大厦就是这样出现监控黑屏,最初时因为没有查出原因,金瑞也是同样当作了线路问题。
他不觉得这会是巧合。
他回忆起那日在陈林州宿舍看到的那一堆饮料空瓶,那种数量和频率,恐怕他早就己经上瘾了。
该死,自己居然会遗忘这个家伙。
金属栅栏在陆峥身后合拢时发出困兽般的呻吟。
他将平板推过桌面,屏幕上映出对方有些痉挛的指尖,“陈林州,关于你黑掉金瑞监控的事情,还有些事情要询问你。”
“还有什么事,我不都己经说了吗!那是我编的程序,用完之后连着u盘都被我销毁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他抱住低垂着的头,有些长的刘海垂下,却遮不住眼下的乌青。
“那么销毁前呢?”陆峥靠在椅背上,看着陈林州的脸在明暗交替中裂成两幅面孔:一半是眼窝深陷的颓唐,另一半还残留着Z大入校照的意气风发。
陈林州突然暴起,镣铐撞击声惊醒了休眠中的执法记录仪。他额角暴突的血管在监控镜头里蜿蜒如毒虫。
“你们想要问什么!该说的我都说了!”
“Z大的能量饮料,你似乎很喜欢。”他慢悠悠说出这句话,默默看着陈林州变幻莫测的表情。
“我不知道是毒品,一开始真不知道……”
“但你后来是知道的,不但知道,而且还戒不掉了。”
陈林州的声音突然卡在喉间,像被无形的手掐住了脖颈。“我没办法,我不敢告诉别人,让别人知道我吸毒就完了。”
“这个程序,是我给他们做的。”
他们?
“周青樊的勒索让我没有余力支付那些更昂贵的……,我就开始用帮忙做程序来换这些高级品。”
“一开始只是帮忙做个网店店铺,再后来是一些正常的企业程序,最后就是这个黑监控的程序……”
“我知道这是犯罪,但我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后来我就想到这个程序可以用在……”他嘴唇嗡动,说出后半句,“用在周青樊身上。”
陆峥突然掀翻审讯椅,在震耳欲聋的回响中,他俯身贴近陈林州:“你明知道是犯罪!明知道染了毒!明知道要害人!”
他故意停顿,看着冷汗从对方后颈滑进衣领。
“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他抓住自己过长的头发,“我是被逼的!”
“你和他们是怎么联络的。”陆峥居高临下俯视这个几乎痉挛的青年
“通过一个老师,我们学校以前一个叫林正明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