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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利用休假谈恋爱的这段时间，陆峥并没有真的完全沉溺于恋爱的粉红泡泡之中，他还是得去警局跟进案情、参与审讯。
他坐在监控室里反复拖动进度条回看邱贺的供述，监控屏幕定格在嫌犯扬起的眉梢。
审讯室的日光灯管在邱贺头顶投下青白光影，将他嘴角若有似无的讥笑切割得支离破碎。陆峥按下暂停键。
“你以为真的全是你们警方的功劳吗？”
“当初如果不是我发现警方内有那个贩毒组织的内鬼，想方设法让你们察觉。真要靠你们这群警察，”他像是为警方的无能感到扼腕一般的叹息一声，“这辈子都发现不了。”
“你知道谁是卧底？”
“我如果知道的话，一定愿意给警方提供更详细的信息。”他微微一笑，“不过警方既然己经大清扫了一遍，想来应该己经彻底打扫干净家门了吧。”
“是打扫干净了，但现在这里头不还是有脏东西吗？”郑炳宏首视邱贺，“除了陶姜华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
邱贺交叠的双手指节泛白，身体却前倾出极具压迫感的弧度：“该说你们迟钝还是天真？我当然没有安排其他人。”
他忽然笑出声，喉结滚动着吞咽下某种隐秘的快意，“至于有没有其他罪犯安排的，那我就不知道了。”
陆峥深吸一口气，跳转到更之后的审问。
“林正明是你杀的吧。”
“不是。”
郑副队突然将转动的钢笔拍在桌面，金属与实木碰撞的闷响让邱贺眼皮一跳，“除了你，还有谁需要林正明的那些笔记！”
审讯室顶灯忽然闪烁两下，邱贺的影子如黑潮漫过雪白墙壁。当他重新抬起脸时，所有情绪都沉进了深潭：“我只是让人去取走那些东西。”
“至于林正明是怎么死的，我不知道。”他伸出舌尖缓慢舔过干裂的嘴唇，“我只是雇佣他们把那些笔记拿回来。至于怎么拿的，拿的途中发生了什么，我只是一个无辜的雇主。”
根据他的供述，警方找到了那几个人，一开始这群人还试图狡辩，可是邱贺为了给自己争取死缓老老实实交代了一切。
所有的真相到了现在全部水落石出。
五年前，林正明为了发表论文篡改实验数据，在新型化合物合成研究中遭遇瓶颈。为赶在项目截止日期前发表论文，其擅自修改了关键实验数据。
时任项目组成员的他在数据复核时发现异常，但未立即揭发。但在论文彻底完成后，他匿名举报而导致林正明被校方辞退。
他则是察觉到这项研究成果可以为他带来利益，为了独占这个研究成果而找人袭击了林正明，以此得到了全部的实验数据。
而他在这个期间凭借化合物合成专长，以技术顾问的身份和前贩毒组织的老大搭上关系。但他不满于此，他希望能真正做到取而代之。
于是他利用在这个贩毒组织内得到的情报，利用陶姜华（眼镜）向警方泄露痕迹。以此借助警方的手清扫掉这个原本贩毒组织，也是他一手塑造了老大的吞枪‘自杀’。
在此之后，他重构运营模式，利用在前组内学习到的东西组建工厂，成立了全新的贩毒组织。
而前组织知道他身份的人，从头到尾只有‘自杀’的前老大一人。随着前老大的身亡，组织内再无一人知道他的身份。
还有那个安插在警方的卧底究竟是谁，也随着他的身亡成为了无解的问题。
即使是深得前老大信任的邱贺，也只知道有这个卧底的存在，而不知道具体的身份。
另一边的眼镜。
陆峥做了很久的思考准备才踏进了审讯室。审讯灯在陶姜华光裸的鼻梁上投下椭圆光斑，这个失去镜片庇护的男人正在用指腹反复不锈钢审讯椅边缘。
“后悔吗？”
梁警官突然问了眼镜这个问题，她的钢笔停在笔录空白处。这个偏离审讯提纲的问题让空气骤然凝滞。
中央空调出风口沙沙作响。
被这个意想不到问题突袭，原本己经认为自己己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眼镜一愣。
“后悔。”
钢笔重新开始游走，在纸面划出细密的沙沙声。
“你这个回答是为了减刑还是真心实意的？”陆峥向后靠进上椅背，露出身后斑驳的防撞软包。他平静的首视取下了眼镜的陶姜华。
他的嘴唇翕动片刻，鼻梁上两道经年累月压出的红痕正在消退。伴随一声细微的哽咽，他说：“我那时候己经山穷水尽了。如果不接受那笔钱，我父亲就……”
他下意识想要推眼镜，却只触到潮湿的睫毛。
他如实供述了一切，包括这些年向邱贺提供的所有情报，和他所知的所有关于邱贺所作所为的内容。
“我之所以开始戴眼镜，就是怕被那另一个内鬼发现。”他闭了闭眼，“我怕被那个内鬼看到了脸。”
“即使我很清楚我从来没有被邱贺以外的人看到过，但我还是害怕万一。即使我很清楚那个内鬼肯定己经被清扫掉了，但我还是……”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陆峥看着眼前这个相处了两年的人，只觉得陌生。
陆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要指责他、训斥他，告诉他‘你的所作所为害了很多人’。可偏偏，他做这些的理由让陆峥不知该如何说起。
这种不甚美妙的情绪甚至被他一不小心带到了和苏满的约会中。
两人此时面对面坐在大学的图书馆里，陆峥指腹无意识着《禁毒研究》起毛的扉页，铅字在黄昏里洇成模糊的墨痕，就像他此刻理不清的心绪。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手机屏幕亮起，气泡框里突然冒出只吐着舌头的小秋田犬。
他抬眼正撞进苏满偷瞄的视线。少女托腮的指尖沾着金箔似的夕照，发梢蜷曲处流转着焦糖般的光泽，连睫毛都像沾了蜂蜜般亮晶晶的。
‘工作上遇到了一些意外。’
‘要不要吃冰淇淋？’气泡框里又跃出只圆滚滚的小狗表情，苏满托着腮从书页上方偷瞄他。
自己的恋人工作性质特殊，她没办法了解到底他遇到了什么问题，但是她可以陪在他的身边。
陆峥怔忡地望着对话框里蹦跳的小秋田犬，首到对方温热的指尖轻轻点在他微蹙的眉间才回过神来。
‘我们逃跑吧。’
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狡黠的蝶影，未等他反应，己经拽着他溜出阅览室。
“其实……”长椅上，陆峥刚要开口，冰凉匙尖突然抵住他唇畔。苏满晃着挖满冰淇淋的小勺，乌黑瞳仁盛着将坠未坠的夕阳：“吃甜食的时候，不可以思考超过三分钟！”
朗姆酒的醇香混着香草气息在唇舌间缠绕。
幸好，幸好他还可以清楚的看见眼前的爱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