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峥拿着毛巾找到在纪念品商店躲雨的苏满时,雨珠在玻璃面织就蛛网。她正攥着鲸鱼玩偶的爪子,发梢还沾着未干的雨星。玻璃橱窗外夕阳正沉入海平面,将少女绯红的脸颊镀上金边。
“你看它是不是很可爱?”她握着鲸鳍挥了挥,“你好啊,我是鲸鲸。”
陆峥掀开印着海浪纹的浴巾,把毛巾隔在苏满的后背。做完这件事后,他才笑着说:“你好啊,请问这位可爱的小鲸鱼可以和我回家吗?”
陆峥俯身时影子将她完全笼罩,受伤的右臂撑住展柜边缘。
苏满的拇指还陷在鲸鱼玩偶蓬松的肚皮里,闻言愣了好一会慌得差点把玩偶摔在瓷砖地上最后才仓皇举起蓝鲸挡住半张脸,棉花填充的腮帮被挤压成滑稽的三角形。
“不好。”她语气弱弱的,声音闷在玩偶棉花填充物里,“鲸鲸要和我回家。”尾音被隔壁水母缸的换气声吞没,气泡串升腾时搅碎了她映在鱼缸上的倒影,却将陆峥眼底的笑意酿成更浓稠的蜜色。
“但是那个可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陆峥看到了一对杯柄是鲸鱼造型的马克杯。
陆峥了然,从善如流的拿起那对马克杯到柜台结账,他身后还紧紧跟着抱着玩偶的苏满。在他结账之后,苏满才为这个小鲸鱼结账——这是苏满的坚持,也成为了两人间不成文的小约定。
在出租车上,苏满就迫不及待的拆开了装着马克杯的盒子,她将那个大一些的递给了陆峥道:“这下子,我们就又有同款了。”
说着她还晃了晃手机上的那个佩洛吊坠。
陆峥忽然很想握住她未来得及收回的手。
两人坐到陆峥的酒店房间时,窗外的雨势也愈演愈烈。暖黄壁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波纹荡漾的玻璃幕墙上,像两尾被困在水族箱的深海生物。
陆峥看了眼消息,斟酌了一下语言才开口:“刚刚烟火秀的主办方公众号发了通知……”
“没办法呀。”苏满正跪坐在地毯上整理白日拍摄的胶片,闻言笑了笑,看着落地窗外黑沉的海面,“毕竟下着雨,根本没办法放烟花嘛。”
话虽如此,但是看着窗外的雨势她依然觉得十分遗憾。
苏满整理照片的节奏逐渐迟缓,贝雷帽檐随着点头的幅度在投影墙上游移。当她终于枕着蓝鲸玩偶睡去时,相片散落在仿珊瑚绒地毯上。
陆峥将空调温度调高一些,又将毯子盖在了苏满的身上。他倒是很想把她抱到床上,奈何力不从心,右手的石膏阻止了他的动作。
三次尝试环抱未果后,他有些犹豫要不叫醒她让她去床上,或者回自己的房间。
但是看着她安逸的侧脸,又有些于心不忍,最后只能把空调和暖气的温度调到最高,又确认被子是不是捂严实了。
但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一个小时后,苏满在热浪中苏醒时,身处中央空调与地暖双重烘烤下。
“陆……陆峥?”她声音带着珊瑚礁般的潮气,喉间火烧火燎,发梢被汗浸得贴在额角。
不知何时趴在桌上睡了过去的陆峥被这声呼唤惊醒,西目相对的瞬间,两人同时瞥见对方泛红的脸颊——不知是高温催生的潮红,还是某种更隐秘的羞赧正在发酵。
“抱歉。”他有些狼狈的摸索遥控器。
不知什么时候雨也停了下来,末班渡轮的汽笛声穿透玻璃幕墙。
“要不要去放烟花?”苏满突然道。她看着窗外平静的海面,想要弥补一下今天的遗憾。
察觉到苏满话里的跃跃欲试,陆峥突然升起了一股欲望——他想要给苏满办场烟火秀,今天、现在、马上。
他回忆了一下筹备私人烟火秀的最低审批周期,不行,太慢了。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绕开审批呢……
“我们去超市买点仙女棒吧?”苏满的话语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仙女棒?这个许久没有听过的名词突然出现让他反应了会才想起来这是什么东西。
“走吧?我们去海边玩仙女棒吧。”
沙滩还沁着雨水的凉意,第一支仙女棒点燃时,镁粉燃烧的咝咝声惊醒了藏在礁石后的沙蟹。
她将一支点燃的烟火塞进他掌心,自己举着两支在沙滩上画圈。
陆峥的镜片映出无数个发光的苏满——转圈的、蹦跳的、对着海面大喊的,每个身影都拖着彗星般的尾焰。
他的心也跟着苏满的身影雀跃不己。
最后两只仙女棒点燃的时候,两人面对面蹲在沙滩上,看着两只烟火一点点熄灭。
陆峥的那只率先熄灭,他站起身来,看着潮水越来越近。
“今天好像还是有点遗憾呢。”苏满低着头看着手上这支快要燃尽的烟火。
其实陆峥没有觉得遗憾,两人在无人的沙滩上独处,一起燃放这些小小的仙女棒让他觉得很幸福。
“不过,我想,我也许可以让今天不这么遗憾。”
说话间,苏满手上的仙女棒也熄灭了,她握住陆峥伸过来的那只手,借着他牵引的力道起身。
他刚要开口,却见苏满攥紧了那支残余的铝棒。退潮卷走的不仅是烟花残骸,还有她突然有些急促的呼吸。
“陆峥,我送你个礼物吧。”
潮声吞没了所有预警信号。
还没等陆峥反应过来,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脸在眼前一点点放大,首到他可以清楚的看见每根睫毛。
她踮脚时扬起的发丝掠过了眉骨,带来了些许痒意。但比那丝丝痒意更清晰的是柔软的唇瓣相触的感觉。
明明那抹柔软如此清晰,却美好的让他觉得像个梦。
一个一触即离的吻,好像漫长的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但当苏满微微后退一步想要抽身,却是被陆峥紧紧握住那只没有分开的手。他的指尖顺着虎口游弋至腕骨,轻轻将逃逸的月光重新拽回漩涡中心。
他带着石膏的右手悬在她腰后不敢降落,可是没有束缚的左手早己叛离理智桎梏,掌心紧贴她后颈跳动的脉搏,指节间缠绕的发丝随着呼吸涨落。
她看着陆峥向自己试探着靠近,两人鼻尖相错时搅动的气流里,那对琥珀色虹膜深处翻涌着未说出口的潮信,却将汹涌暗流收敛成克制的触碰,最终堪堪停留在额角相抵。
“我爱你,”她听见陆峥沙哑的声音:“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