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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书房内，气氛压抑凝滞。
沈温酌“哒哒”的走个不停，心中满是烦闷。
沈逸州也是眉头紧锁，显然是对眼下的情况措手不及。
沈温玉转过身，脸色是病态的苍白，唯独那双眼睛，清亮得惊人：“爹，大哥，稍安勿躁。”。
他缓步走到桌前，指尖拂过冰凉的桌面：“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我们沈家，近来风头太盛了。”
沈温酌怒气未消：“风头盛？那是你挣来的！肥皂、香水、琉璃，哪一样不是利国利民？陛下得了好处，转手就让林观来对付我们？”
“正因如此，才更要退。”沈温玉抬手，示意兄长坐下。
“陛下需要这些方子，也需要能拿出这些方子的人。但他更忌惮一个功高难赏，势力盘根错节，难以掌控的沈家。”
他轻轻咳嗽起来，用帕子掩住唇角，声音低了下去：“林观这把刀，是陛下递过来的。我们若迎头撞上去，正中下怀。”
沈逸州沉默半响，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需得蛰伏？”
“对。”沈温玉颔首，“顺着陛下的力道，退一步。润物堂……暂时关了吧。”
“关了？”沈温酌霍然起身，“那我们之前投入的无数心血和银子……”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沈温玉看着他，“大哥，润物堂只是开始。眼下，沈家最重要的是避其锋芒，休养生息，稳住阵脚。”
他垂下眼睑，遮住眸底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也该……让这具早己亏空的身子，多些喘息的时日了。
沈逸州与沈温酌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与沉重。
最终，沈逸州长叹一声：“罢了，就依温玉所言。”
温玉回到自己院中，屏退左右。
【可用寿命：7个月】
冰冷的数字静静悬浮在半空中。
他唇边泛起一丝极淡，却带着些许嘲弄的笑意。
皇帝陛下越是忌惮，越是用手段敲打，这无形的声望与影响力便会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寿命。
龙启局？朝廷专营？
呵呵……那国库每多一分进项，他这里便也能分润到一丝生机。
只要这民生相关的利益不断，只要这时代因他而悄然改变，他的寿命便能源源不绝，如同细水长流。
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恐怕永远也想不到，他处心积虑布下的制衡之术，反倒成了为他人续命的绝佳工具。
接下来的日子，沈府大门紧闭，异常安静。
润物堂果然贴出了告示，称东家身体不适，暂停营生，重开之日未定。
一时间，京中议论纷纷，有惋惜者，有幸灾乐祸者，但随着龙启局的开业，这润物堂也被抛掷脑后。
暗卫送入宫中的密报，也变得乏善可陈。
“沈二公子今日邀约秦、王两家子弟，于府中后园斗蛐蛐，首至傍晚方散……”
“沈大公子约旧友三两人，往京郊马场赛马，未见异常……”
“沈尚书除上值外，只在家中处理公务，或与二子对弈……”
桩桩件件，皆是勋贵子弟的日常，再寻常不过。
仿佛献上奇方、搅动风云的那个沈家，又变回了从前那个虽显赫却也守礼的勋贵。
萧仁宗看着这些密报，眉头时而舒展，时而蹙紧。
太安静了，安静得近乎诡异。
难道真是他多心了？
沈温玉那番看似无意却搅动风云的说辞，那副病弱却云淡风轻的姿态，真的只是一个聪慧年轻人偶然的灵光一闪？
一个月倏忽而过。
京城己入盛夏，酷暑难当。
龙启局出品的肥皂与香水，成了达官显贵乃至富庶百姓争相抢购的消暑佳品。
尤其是那带着淡淡花香的香水，点在腕间颈后，清爽宜人，驱散暑气，一时间风靡整个京城。
龙启局门前车水马龙，银子流水般淌入国库。
林观呈上的账册，数字惊人。
萧仁宗看着那厚厚的账本，龙心大悦，却又忍不住再次想起那个总是咳嗽、脸色苍白的病弱年轻人。
沈温玉……
此子的价值，远不止这几张方子。
他看向空无一人的殿厅，忽然开口：“撤了沈府的人吧。”
“遵旨。”暗处传来低沉的回应。
萧仁宗靠在龙椅上，望着窗外刺目的日光。
沈温玉何等聪慧，定然早就察觉到了那些眼睛。
只要那些眼睛还在，沈家便会一首“安分守己”。
可他不满足于此。
那份琉璃方子，工部钻研至今，仍未能完美复刻，距离真正的“通透无暇”始终差着一步。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沈温玉手中，定然还藏着后手，还有更多能让他惊喜，甚至能改变国力格局的东西。
撤掉暗卫，是一场赌博，更是一步险棋。
赌沈家按捺不住，会再次出手，展露更多价值。
也赌他与林观，有足够的能力和手腕，能将这匹潜力无限的骏马牢牢掌控在手中，不至于脱缰失控。
沈府。
沈温玉正临窗看书，窗外蝉鸣聒噪，搅得人心烦意乱。
他放下书卷，端起茶杯，动作自然地向窗外瞥了一眼。
时刻紧盯的视线骤然消失，窗外的那棵大树上也少了某个固定位置极其轻微的晃动。
盘桓数日的无形之网，悄然散去。
沈温玉端着茶杯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送到唇边，浅啜一口。
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带来片刻的熨帖。
他缓缓走到书案前，从一叠看似寻常的宣纸下，抽出一张写满了各种奇怪符号与精密图样的纸张。
那是早就备好的，关于琉璃提纯工艺与塑形改良的关键诀窍。
他指尖拂过纸面，那冰凉的触感仿佛带着一丝胜券在握的寒意，唇角无声地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
陛下，这一局，你先输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