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布帐篷里的火盆突然炸响,迸出几点火星。
士兵掌心那截暗紫色尾巴上的黏液正滴在青石板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唐冥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影鳞蛇的鳞甲,只有暗夜之主直属的“影卫“才会驯养这种能隐于阴影的魂兽。
三天前侦察兵回报说影卫最远只到三十里外的黑松林,怎么此刻竟出现在营地百步内?
“说。“他的声音像淬了冰,伸手按住士兵肩膀。
那士兵的盔甲还在抖,被他一按才找回声音:“暗...暗夜之主的旗幡在北坡出现了!
我们的岗哨被屠了十七个,活下来的看到——“他喉结滚动,“看到足有三万人的甲胄反光,月光下像铺了层黑铁。“
帐篷外突然传来铁器碰撞声。
唐冥转头,看见改革先锋正把算盘往腰带上别,算盘珠子撞在牛皮刀鞘上,发出细碎的响。
这是那家伙紧张时的习惯——上回商量分粮方案,他也是这么把算盘按得咔咔响。
民意代表的半块烤薯“啪“地掉在地上,炭灰顺着他的指缝簌簌往下落,他却浑然不觉,只盯着士兵手里的尾巴,嘴唇抿成一条线。
“老周。“唐冥喊改革先锋的小名,对方立刻抬头,眼里的慌乱像被风吹散的雾。“带二十个铁匠去加固西墙,把存的铁蒺藜全撒在壕沟里。“他又转向民意代表,“你带妇女队把伤员往地窖转移,记得把那坛救命的冰魄草带下去——小丫头要是哭,给她块糖。“两人同时应了声,改革先锋抓起靠在墙角的铁钎就往外走,经过唐冥时,他的算盘珠子蹭过唐冥的手背,带着体温;民意代表弯腰捡起烤薯,拍了拍灰揣进怀里,经过帐篷门时,唐冥听见他低声哄着外头挤进来的小丫头:“囡囡乖,阿叔这就带你去看小兔子。“
“神圣守护者。“唐冥转身看向始终立在阴影里的银发男子。
对方的长剑不知何时已出鞘,剑刃映着篝火,像一道流动的月光。“跟我去北坡。“唐冥摸出怀里的青铜哨子,放在唇边吹了三长两短——这是让潜伏在林子里的“夜枭“小队汇合的暗号。
哨音刚落,帐篷外就传来树叶摩擦的沙沙声,七道黑影从不同方向闪到唐冥身侧,为首的老侦察兵腰间挂着染血的短刃,冲他点了点头。
北坡的风比想象中冷。
唐冥踩着带霜的野草往上跑,昊天锤在掌心发烫,冥界符文随着他的心跳明灭。
刚转过山坳,他就闻到了血腥味——岗哨的篝火早灭了,七具尸体横在石头旁,喉咙都被划开,伤口边缘泛着紫,是影鳞蛇的毒。
老侦察兵蹲下身,用刀尖挑起一具尸体的衣角:“看这补丁,是三队的王二牛。“他的声音发颤,“他们连警报都没来得及吹。“
“来了。“神圣守护者突然开口。
唐冥抬头,就见黑黢黢的林子里亮起两点幽蓝——是影卫的魂导器。
紧接着,成百上千点幽蓝如鬼火般浮起,像被风吹散的星子。
喊杀声从林子里涌出来,夹杂着影鳞蛇的嘶鸣。
唐冥反手抽出昊天锤,冥界符文骤然化作黑雾缠上锤柄,“黄泉领域“瞬间展开,周围十丈内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将最近的几个影卫拽进雾里。
“小心头顶!“神圣守护者的剑划出一道银弧,砍落三枚淬毒的飞镖。
唐冥这才发现,林梢上还伏着二十多个弓箭手,弓弦拉得像满月。
他的左手突然泛起鳞光——冥龙王武魂觉醒了,龙爪破掌而出,直接拍碎了面前的箭雨。
龙爪所过之处,空气里的毒雾被吸进龙鳞缝隙,唐冥的瞳孔变成竖条状,能清晰看见三百步外影卫队长腰间的青铜令牌——那是暗夜之主亲赐的“影煞令“。
“杀了那令牌!“他低吼一声,昊天锤带着黑雾砸向地面。“幽冥真身“启动,地面裂开蛛网般的黑缝,数道骨矛从缝里刺出,精准穿透了五个影卫的胸口。
神圣守护者趁机掠上树顶,长剑如电,眨眼间削断七根弓弦。
老侦察兵的短刃在月光下翻飞,专挑影卫的脚筋——这是他教出来的“锁足杀“,中者三息内动不了。
但敌人的数量远超预期。
唐冥的魂力消耗得比预想中快,额角渗出冷汗。
他瞥见林深处有面黑底金线的旗幡在晃动,那是暗夜之主的帅旗。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炸响一道惊雷。
他抬头,阴云不知何时遮住了月亮,云层里翻涌着暗红的光,像被血浸透的棉絮。
闪电劈下来时,他看清了云层里的东西——是密密麻麻的骨鸟,每只鸟的眼睛都是燃烧的鬼火,喙里叼着油布包。
“退!“唐冥一把拽住神圣守护者的胳膊往下扑。
下一秒,骨鸟们同时松开嘴,油布包砸在地上炸开,溅起的不是油,是粘稠的黑液。
黑液遇火即燃,瞬间吞没了三具影卫的尸体。
唐冥的龙爪沾到黑液,皮肤立刻泛起红疹——这是用腐骨花熬的毒火,沾到魂师皮肤上都能烧穿防御。
“唐冥!“老侦察兵的声音从左侧传来,带着哭腔,“二牛的尸体在冒绿烟!“唐冥转头,就见方才那具尸体的手指突然暴长,指甲刺穿了老侦察兵的大腿。
尸体的眼眶里爬出白色蛆虫,每只蛆虫都长着影鳞蛇的头。
他心里一沉——这是暗夜之主的“尸毒术“,用活人的血养尸,再用尸毒操控尸体。
“先撤!“神圣守护者的剑突然泛起金光,那是他的“圣光净化“要启动了。
唐冥却抓住他的手腕:“不行,营地还没准备好。“他摸出怀里的传讯魂导器,对着里面喊:“老周!
把东墙的火油全搬到西墙!
冥火克尸毒!“
回答他的是一声闷响。
传讯魂导器里传来民意代表急促的喘息:“唐...唐兄弟,北营的粮库塌了!
刚才那声雷...不,不是雷,像是有东西撞在围墙上!“唐冥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听见魂导器里还混着小丫头的哭声,和改革先锋的吼叫声:“都别慌!
拿撬棍来!“
云层里的骨鸟突然发出尖啸,声音像刮过玻璃的指甲。
唐冥望着那面越来越近的帅旗,喉咙发紧——暗夜之主来了。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魂力波动,比三天前强了至少两成,像块压在胸口的巨石。
“走。“他扯下衣角缠住老侦察兵的伤口,“回营地。“神圣守护者皱眉:“前线——“
“营地有三万百姓。“唐冥的龙爪捏得咔咔响,“这里的影卫是幌子,真正的杀招在营地。“他转身往山下跑,昊天锤在背后撞着后腰,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
风灌进他的领口,他听见身后传来神圣守护者的脚步声,还有影卫们追来的嘶喊。
等他们跑回营地时,月亮刚从云层里露出半张脸。
唐冥远远就看见改革先锋站在粮库废墟上,正指挥着人搬木头;民意代表蹲在井边,给小丫头擦眼泪,怀里的烤薯不知什么时候掉了,沾了一身灰。
“唐兄弟!“改革先锋看见他,挥了挥手里的铁钎,“西墙加固好了,火油也搬过去了!“
“囡囡不哭。“民意代表抬头,冲他挤了个笑脸,“阿叔等下给你烤兔子。“
唐冥的喉咙突然发紧。
他摸了摸怀里的青铜哨子,又看了看天空中越聚越厚的阴云——那里,有一双暗红色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一切。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三人招了招手:“过来。“
风卷着灰烬掠过他的发梢,远处传来影卫的号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