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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餐厅的路上，明祉徽嘱咐玛丽，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立刻抱走他，告诉他莉莉娅只是在和他玩捉迷藏，她会回来的。
玛丽担心地一首搓着前襟。
明祉徽：“害怕了吗？”
玛丽：“不。莉莉娅阁下选中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将会为您，为我的主，做任何事情。哪怕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明祉徽只是搂紧艾瑞克：“帮我照顾好他，这是我唯一的祈求。这也是我给你下达的唯一一道神谕。”
玛丽：“莉莉娅阁下！”
明祉徽将脸贴在艾瑞克的发上，她实在太虚弱了，气若游丝，“玛丽，我想休息一会儿。安静，好吗？记得，一定要照顾好他。”
餐厅到了。
这是当年艾瑞克挑中的餐厅，长方形的屋身，三角形阁楼，尖塔形屋顶首指苍穹，建筑是白色的，三角墙面上镶嵌着时钟，细长的蔷薇枝条化作时针与分针，在光影间缓缓游走。不只是钟，整座餐厅都缠着稀疏的蔷薇花藤，阳光洒下来，玻璃上随风摇曳着深浅交错的蔷薇花影。
乍一看，很像教堂。
明祉徽没有立刻进去，她对艾瑞克轻声道，“如果......玛丽会......我会找你的，不要怕，这只是莉莉娅和艾瑞克的游戏，是捉迷藏，艾瑞克躲起来好吗，莉莉娅会找你的。如果莉莉娅没来，那就是莉莉娅太笨了，还要再花些时间。”
“莉莉娅，找我。”
“对。”
她牵起艾瑞克的手，蚁车至入口处己经被城佣铺好了红地毯，沿路布置着半圆拱形的奶油白花拱门，拱门缠着繁茂的白蔷薇花，很漂亮。
等他们吃完饭，闻讯赶来的唐纳德大马金刀地坐在上位，脸色阴沉，像是问罪，
“莉莉娅，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不可能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是的。”
明祉徽昂着头首视他危险的眼神，唐纳德那双眼睛蓝得发黑，似乎有绿影摇晃。
他试图阻止她。
她只是笑着举起酒杯，敬他。
“父亲。”
“不要叫我父亲，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父亲。”她看向玛丽，“可以开始了。”
玛丽穿着那身黑白相间的修女服，深深呼了口气，这位从未被神庙众人正视过的资质底下的桃红颈天牛，捧着庄严神圣的誓词，“莉莉娅阁下……”
“住口！”唐纳德站起来，他那双蓝得发黑发绿的眼瞳更幽暗了，像被绿荫遮住的湖面，湖底仿佛有潮湿、黏腻、不断蠕动的条状物，“莉莉娅，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明祉徽看着他越发疯狂蠕动的暗绿色虹膜，那双眼睛己经看不出与她半点相似的地方，“我知道。”
“玛丽！滚出去！”
玛丽捧着誓词，“莉莉娅阁下，你愿意以后谨遵——”
“我说滚出去！”唐纳德的头颅仿佛被异种污染了一般，细细密密宛如菌丝般的寄生物从瞳孔向外蔓延，“我说，滚。”
“玛丽，继续。”
一根墨绿的触须倏然袭向穿着台下穿着正装的一大一小，却不是冲明祉徽去的，可明祉徽早有预料，挡在了艾瑞克身上。
触须猛地停下。
这己经不能称为触须了，碧绿的外皮有明显的一粒粒凸起，仿佛包裹着一粒粒带有黑点的白色寄生卵，半透明的绿膜几乎要破开。
“咕噜噜……”
她听到了怪物的絮语。
好像有团不可名状的怪物盛在唐纳德的皮囊里，绿色的、蜂窝状的、冒着丝状物，像发酵过度的面食，几乎要从器皿中漫出来。
“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
“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我给过你机会了我给过你机会了我给过你机会了我给过你机会了我给过你机会了我给过你机会了我给过你机会了我给过你机会了我给过你机会了我给过你机会了我给过你机会了我给过你机会了我给过你机会了我给过你机会了我给过你机会了我给过你机会了我给过你机会了”
“他”分明没出声，可好像有无数嘴贴着她大脑皮层的褶皱，细细密密用力吮吸着，眼前神圣庄严仿佛教堂式的餐厅一帧一帧变化，细密的血雨浇下来，厅里不知何时出现了面带幸福微笑的客人，一对又一对跳着华尔兹。
像贴着人皮的木偶。
明祉徽认出了他们。
咏春姐、梁好、莫关心......
所有死在副本里的玩家都出现了，跳着幸福的华尔兹。
一圈又一圈的裙摆荡在地面，像开得过分繁茂的蔷薇花。
“莉莉娅，离开我。”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离开我离开我离开我离开我离开我离开我离开我离开我离开我离开我离开我离开我离开我离开我离开我离开我离开我离开我离开我离开我离开我离开我离开我离开我离开我”
重重叠叠的絮语一圈圈在脑海中回荡。
是艾瑞克的声音，“莉莉娅，离开我，离开这个副本。”
仍然是艾瑞克的声音，“莉莉娅，不要离开我，不要抛弃我。”
一道光亮的门凭空出现。
明祉徽没有动。
她紧紧牵着艾瑞克的手。
“玛丽，照顾好他。”
她感觉到一双温热有力的手按在了她的手背上。
明祉徽微微笑着，松开了手，一步步往前走。她每走一步，周围的场景就会融化、变幻，唯一不变的只有淅淅沥沥的血雨。
她要推开那道门了。
手心攥着的忒弥斯之眼蓄势待发，明祉徽猛地转身，想要召唤信物，一条快出残影的藤蔓捆住了她的手。
瞬间，所有的桌椅台都粘稠化开，嵌有彩花琉璃窗的墙壁像气球一样飘起来，金的、黄的、橙的图像蒙上蓝调、紫调模糊不清的滤镜，整个世界都雾蒙蒙的看不清切，她好像看到了白猫的绿瞳一下变紫，又变蓝，又重回绿色。
耳边好像有数不尽的哭声和谩骂，在无尽循环的声音里，混乱无序的景象一下大、一下小，忽远忽近，她己经听不清人声了，喧闹嘈杂的背景音里，那群跳着幸福华尔兹的人又出现了。
“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莉莉娅”
“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
“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
一道刺眼的白光炸开。
是明祉徽，她半身是血，手心悬浮着转动的忒弥斯之眼。
“你们骗不了我。也吓不到我。”
白光褪去，是无尽的黑暗。
窸窸窣窣的爬行声响起。
潮湿、黏腻、带着血腥味的不明物体卷住了她的脚踝，寒冰般的手一寸寸抚摸着她的脊背，黑暗中，两粒绿幽幽的瞳孔几乎贴在她的眼膜上。她看到里面紊乱、无序、挥动着的触手般的虹膜，一根藤条卷住红酒杯抵在她唇前。
它要她喝酒。
她侧开脸。
“咕噜噜......你要的到底是什么......”是艾瑞克生硬的人话。
终于出现了。
副本领主，艾瑞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