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把池面镀成碎金,三枚银铃合鸣的“叮叮”声惊飞了檐角麻雀。沈清禾摸着发间圆乎乎的铃坠笑:“当年我娘总说这铃铛吵,现在合一起倒像在哼曲儿。”
话音未落,池底突然传来“咕噜噜”的水响,方才封上的石缝又渗出细窄的银光——像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挠墙。
“该不会没封严吧?”叶问踮着脚往池子里瞅,鼻尖的葛根粉还沾着,“哥你看,水里有影子晃悠!跟昨天地窖里的干尸似的……”
话没说完就被林皓捂住嘴,却见沈清禾蹲下身,指尖沾了沾池水——水珠在她掌心凝成小铃铛形状,“是老河神在验咱们呢。当年我娘往水里丢铃铛时,说过‘三铃响过,水脉认主’。”
林皓盯着掌心温乎乎的铃印,忽然想起方才水下木匣子里的刻痕:除了老河神的脸,还有行小字“遇铃者,破雾者”。
这会儿池边的雾气不知何时浓了起来,白茫茫裹住假山,连远处衙役的灯笼光都成了模糊的黄点。叶问忽然拽了拽他袖子:“哥,饼味儿飘过来了!是加了桂花的!”
“先办正事儿。”沈清禾忽然指着雾气里的影子——不是干尸,倒像个戴斗笠的老头,拄着拐杖在雾里晃悠,拐杖头挂着的,竟也是枚缺角的铜铃,“二十年前我娘说过,老河神庙的守庙人手里有本《水脉志》,上头画着……”
话没说完,雾里的老头突然转身,斗笠下露出半张青紫色的脸——正是昨夜在地窖见过的“活尸傀儡”!
叶问吓得往林皓裤腿上爬:“哥!他、他眼睛里冒黑雾!跟沈姐姐袖口的血一个色儿!”
林皓刚掏出怀里的葛根粉,就见沈清禾笑了笑,发间银铃突然“叮铃”一声——比之前响得清亮,雾里的傀儡竟顿住脚步,拐杖上的铜铃“哗啦啦”掉在地上,露出底下刻着的三个字:“河神眼”。
“原来钥匙在这儿。”沈清禾捡起铜铃,碎口对着掌心的银铃一合,雾气竟“嘶——”
地退了半丈,露出雾里藏着的青石板路,路尽头立着座斑驳的庙门,门匾上“河神庙”三个字缺了个“河”,只剩“神庙”二字在晨光里发暗,“我娘当年说过,老河神庙的门槛下藏着水脉地图,得用铃铛照三下才能显形。”
三人踩着滑溜溜的青石板往前走,叶问忽然指着庙门两侧的石狮子:“哥你看!狮子嘴里叼着的东西,跟咱们的铃铛似的!”
果然,左边狮子叼着半枚银铃,右边叼着半枚铜铃,合起来正是沈清禾发间的铃坠形状。林皓刚把掌心的铃铛往狮子嘴里一凑,石狮子突然“咔嚓”动了动,嘴里吐出块湿漉漉的羊皮——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水脉走向,终点标着个歪倒的“铃”字。
“走,进去瞧瞧。”沈清禾推开庙门,门轴“吱呀”响得刺耳,里头供着的河神像早没了头,只剩个断颈的石身子,怀里抱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盒盖上刻着密密麻麻的骷髅咒文。叶问忽然指着神像底座:“这儿有字!跟沈姐姐羊皮卷上的一样乱!”
林皓蹲下身,借银铃的光一看,底座刻着:“三铃合,雾散;五雾聚,魂生。”刚念完,庙外的雾气突然“呼”地灌进来,在神像前聚成五个骷髅头形状,每个骷髅嘴里都吐着不同颜色的雾——红、青、黄、白、黑,跟打翻了颜料缸。
沈清禾忽然拽住他手腕:“是巫王残魂的‘五雾锁魂阵’!当年我娘用银铃破过,得让铃铛按颜色响五下……”
“咋按颜色?”叶问抱着葛根饼缩在神像后头,饼上的桂花掉了一地,“红雾先响?还是黑雾先?”
林皓盯着第一个飘来的红雾,忽然想起沈清禾袖口的青紫色血——不对,红雾对应“血雾”,该用银铃碰铜铃的声音。他把两枚铃铛轻轻一磕,“叮——”声未落,红雾“滋啦”冒起白烟,缩成个小血点飘进铃铛里。
第二个青雾刚飘过来,沈清禾忽然把铃铛往神像断颈处一放——那儿竟嵌着半块青铜碎片,跟林皓怀里的碎片严丝合缝。“当——”
金属相碰的声音里,青雾化作细蛇,绕着铃铛转了三圈,钻进了碎片的符文里。叶问忽然指着第三个黄雾:“这个像葛根粉的颜色!是不是该吃饼了?”
“傻小子,黄雾是‘土雾’,得碰石头!”林皓笑着把铃铛往神像底座一敲,“咚——”声里黄雾散成细沙,落在羊皮地图上,竟把“铃”字旁边的缺口补上了,变成“铃眼”二字。
第西个白雾刚飘来,沈清禾忽然解下腰间的软剑——剑身上的西域符文在铃光里发亮,“叮——”剑刃碰铃的瞬间,白雾凝成雪花,落在她发间,竟成了枚小小的银铃装饰。
最后一个黑雾来得最慢,裹着股子硫磺味,跟妖道的黑雾一个味儿。林皓忽然想起地窖里沈清禾说过“魂镜同碎”,把三枚铃铛合在掌心,对着黑雾大喊:“当年你被我娘封在水里,现在还想跑?”
“当啷——”铃铛落地的声音里,黑雾发出“嘶喊”,竟凝成半枚残缺的银铃,掉在神像怀里的铁盒上,把盒盖震开条缝——里头躺着的,正是沈清禾她娘当年失踪时戴的银铃发簪,簪头还刻着“清禾”二字。
“娘……”沈清禾指尖颤抖着捡起发簪,簪尾的银铃跟她发间的坠子“叮叮”共鸣,庙外的雾气彻底散了,晨光透过破庙顶的瓦缝照进来,在铁盒里映出张泛黄的纸——是沈清禾她娘的字迹:“三铃合时,水脉开眼;若见发簪,便知魂安。”
叶问忽然拽了拽林皓袖子,指着庙外重新清亮的池子:“哥你看!水里的蓝光变成星星啦!”果然,池底的银光不再是一团,竟化作无数小光点,跟着水流晃悠,像撒了满池的碎银。
沈清禾把发簪别回头发,银铃坠子跟发簪上的小铃碰在一起,发出比之前更清亮的响声——那是母亲的铃,女儿的铃,还有老河神的铃,终于在晨光里合了调。
“走啦,去吃葛根饼。”林皓捡起地上的羊皮地图,发现“铃眼”的位置正标着池底的石缝,“说不定下次铃铛响,咱们能顺着水脉找到更有意思的地儿——比如……你娘藏起来的最后一个小秘密?”
沈清禾笑了笑,指尖划过发簪上的“清禾”二字:“秘密啊,总得留着点,不然以后日子多没盼头?”
三人踩着满地晨光往镇里走,叶问举着铃铛晃来晃去,把雾里捡的铜铃系在裤腰上,“哗啦哗啦”响得像挂了串钥匙。
远处,王大爷的葛根饼摊子飘来香味,混着桂花和麦面的甜,把昨夜地窖的腐臭味儿全盖了。
林皓摸了摸眉心的淡印子,忽然觉得那些曾让他慌神的符文、系统,都不如此刻掌心铃铛的温度实在——有些事啊,不是靠算计算计,是靠人跟人凑在一块儿,把日子过出铃铛响的热闹来。
而在老河神庙的断颈神像下,铁盒里的发簪银铃忽然轻轻一颤——跟着池底水脉的波动,发出极细的“叮”声。
那是沈清禾她娘藏了二十年的暗号,也是下一段故事的开头:当三枚铃铛在晨光里学会了合唱,这青阳镇的水脉底下,说不定还藏着更多等着被听见的、关于“人”的故事(第45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