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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消毒水气味，像无数根细针，刺入林晚昏沉的意识。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野里，是刺眼的白炽灯光和单调的天花板。胃部传来一阵阵钝痛，像有块烧红的烙铁在里面反复碾压，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痛楚。
这里是……医院？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出租屋地板上冰冷的触感，苏薇那张明媚刺眼的照片，厉沉渊冰冷绝情的眼神，还有他抱着苏薇离开时，那小心翼翼仿佛捧着稀世珍宝的姿态……最后定格在胃部那阵撕裂般的剧痛和眼前彻底陷入黑暗的瞬间。
“唔……”她忍不住呻吟出声，声音嘶哑得厉害。
“你醒了？”一个熟悉却冰冷到极点的声音在床边响起，像淬了冰的刀子。
林晚猛地转头，对上了厉沉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他就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西装革履，一丝不苟，只是眉眼间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种林晚从未见过的、让她心惊胆战的阴鸷与审视。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又像是在审视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唯独没有半分她曾经熟悉的、哪怕是伪装出来的温和。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陪着那个“失而复得”的薇薇吗？
林晚的心沉到了谷底，胃部的疼痛似乎也因为这冰冷的注视而加剧了。她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想避开他那极具压迫感的视线。
“我……我怎么在这里？”她艰难地开口，喉咙干得冒烟。
“急性胃溃疡伴出血。”厉沉渊的声音毫无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医生说你饮食长期不规律，精神压力过大，加上……情绪剧烈波动，诱发了大出血。再晚点送过来，后果不堪设想。”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她苍白的脸，“情绪剧烈波动？林晚，你又在闹什么？”
“闹？”林晚被这个字眼刺得心口一痛，一股委屈和悲愤涌了上来，她强撑着坐起一点，首视着他，“厉沉渊，我闹什么？我看到了那张照片！我听到了那个电话！苏薇！她回来了！你……”
“闭嘴！”厉沉渊厉声打断她，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危险，带着一种被戳穿秘密的恼羞成怒，“薇薇的名字，也是你配叫的？”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将虚弱的林晚完全笼罩，“你看到了又如何？听到了又如何？林晚，认清你自己的位置！你不过是一个……”
“一个赝品？一个替身？”林晚替他说了下去，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厉沉渊，你把我当什么？你接近我，利用我，就因为我长得像她？你看着我为你付出一切，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为你心疼为你忙碌，是不是觉得特别可笑？！”
“利用？”厉沉渊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唇角勾起一抹冰冷残酷的弧度，“林晚，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你有什么值得我利用的？一个连家都不敢回的落魄千金？还是你那个……普通小商人的父亲？”他刻意加重了“普通小商人”几个字，语气里的讽刺和试探毫不掩饰。
林晚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他知道了？他果然在查她！他把她最后一点试图保留的尊严也狠狠踩在了脚下！巨大的恐慌和被彻底看穿的羞耻感几乎将她淹没。
“你……你调查我？”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调查？”厉沉渊俯下身，凑近她，冰冷的呼吸几乎喷在她的脸上，眼神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我只是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值得林家如此费尽心机地‘放逐’和‘监视’！林晚，你和你那个虚伪的家族，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派你接近我，又想得到什么？”
“我没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晚激动地反驳，胃部的剧痛让她额头渗出冷汗，“我和林家早就没有关系了！我的事，跟他们无关！”
“无关？”厉沉渊冷笑一声，首起身，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巧的录音笔，在林晚眼前晃了晃，“那这个呢？林晚，你告诉我，这又是什么？！”
林晚茫然地看着那支陌生的录音笔，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这……这是什么？我不认识！”
“不认识？”厉沉渊的眼神阴鸷得可怕，他猛地按下播放键——
一个经过处理、明显是林晚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充满算计的语调清晰地传了出来：
【……是的，他对我没什么防备……项目核心数据？嗯，我有机会接触到……放心，我会尽快弄到手……林家那边……林董答应我的条件，不会食言吧？……只要扳倒厉沉渊，拿到他公司的核心技术，我就能回去……这个替身，我早就当够了……】
录音不长，却字字诛心！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捅进林晚的心脏，也彻底点燃了厉沉渊眼中的怒火！
“不！这不是我说的！这是假的！伪造的！”林晚如遭雷击，浑身血液瞬间冰凉！她惊恐地瞪大眼睛，拼命摇头，“厉沉渊！你相信我！这是有人陷害我！是苏薇！一定是她！”她几乎是嘶吼出声，指向门口的方向。
“陷害你？薇薇？”厉沉渊像是听到了世上最荒谬的笑话，他猛地将录音笔砸在病床边的柜子上，发出刺耳的响声！他一把抓住林晚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眼中的怒火和失望（或者说，被“背叛”的愤怒）几乎要喷涌而出！
“林晚！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狡辩？还在污蔑薇薇？她那么善良柔弱，刚逃离林家的魔爪，自身难保！她有什么能力陷害你？倒是你！你处心积虑地接近我，假装深情，骗取我的信任，就是为了替林家窃取我的商业机密？为了那个抛弃你的家族，你就甘心做一条咬人的狗？！”
手腕传来的剧痛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林晚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憎恶和鄙夷，看着他为了维护苏薇而对她进行的、如此彻底的否定和污蔑，一颗心彻底碎成了齑粉。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辩解欲望。
解释？他不会信的。在他心里，苏薇是纯洁无瑕的白月光，而她林晚，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处心积虑、卑鄙无耻的骗子、间谍、替身！她所有的真心，在他眼里，都变成了处心积虑的算计！她所有的付出，都成了可笑的表演！
“呵……呵呵……”林晚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凄楚而悲凉，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地落下，“厉沉渊……你好……你真好……为了她……你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的反应在厉沉渊看来，更像是被揭穿后的绝望和嘲讽。他心中的怒火更盛，一把甩开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林晚重重撞在床头，眼前一阵发黑，胃部的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她蜷缩成一团，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由惨白转为病态的潮红。
“厉沉渊！你在干什么？！”就在这时，病房门被猛地推开！苏薇穿着一身病号服，外面披着一件昂贵的羊绒开衫，脸色苍白，被一个护士搀扶着，站在门口。她看着病房内剑拔弩张的情景，看着林晚痛苦蜷缩的样子，眼中迅速蓄满了泪水，充满了震惊和“担忧”。
她挣脱护士的搀扶，踉跄着扑到厉沉渊身边，抓住他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和责备：“阿渊！你怎么能这样对林小姐？她还在生病啊！就算……就算她真的做错了什么，你也不能动手啊！”她转头看向林晚，眼神充满了“真诚”的歉意和关切，“林小姐，对不起，阿渊他……他只是太生气了，他误会了……你还好吗？医生！医生快来看看！”
厉沉渊看着苏薇苍白的小脸和担忧的眼神，心中的怒火奇迹般地平息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对林晚“伤害”了薇薇的怜惜和更深的不满。他反手扶住苏薇，语气瞬间变得柔和：“薇薇，你怎么过来了？你身体还没好，快回去休息。这里的事，我会处理。”
“我不放心……”苏薇依偎着他，目光却落在林晚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冰冷，“林小姐看起来真的很不好……阿渊，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伤害病人啊……”她说着，目光扫过床头柜上那支被摔的录音笔，又快速移开，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伤害？”厉沉渊的眼神再次冷了下来，看向咳得撕心裂肺、几乎喘不上气的林晚，“她处心积虑要害我们的时候，可没想过会不会伤害别人！薇薇，你就是太善良了！”
善良？林晚听着这两个字从厉沉渊口中吐出，用来形容那个此刻依偎在他怀里的女人，只觉得讽刺到了极点！胃部的绞痛和喉间的腥甜让她说不出话，只能死死地盯着苏薇，那眼神充满了愤怒、绝望和一丝彻骨的恨意。
苏薇似乎被她的眼神吓到了，身体微微瑟缩了一下，往厉沉渊怀里靠得更紧，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阿渊……林小姐她……她好像很恨我……是不是因为我回来了……打扰到你们了？如果……如果是这样，我可以走的……我不想让你们因为我……”
“胡说！”厉沉渊心疼地搂紧她，斩钉截铁，“该走的是她！该付出代价的，是她和林家！”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不是医生，而是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他们的表情严肃，目光扫过病房内的众人，最终落在病床上形容枯槁的林晚身上。
“请问，哪位是林晚女士？”为首的警察开口问道，声音公事公办。
厉沉渊眼神一凝，瞬间明白了什么。他搂着苏薇，冷冷地看着林晚，像是在等待一场好戏。
林晚的心，彻底沉入了无底深渊。她看着警察，又看看厉沉渊冰冷无情的脸，再看看苏薇依偎在他怀里、那看似柔弱却充满恶毒的眼神……一切都明白了。这场戏，终于要落幕了。她这个替身，这个棋子，终于要被彻底丢弃，甚至……踩进地狱了。
剧烈的咳嗽再次袭来，伴随着一阵无法抑制的恶心感。她猛地侧过头，一口暗红色的血，猝不及防地喷在了洁白的床单上，像一朵骤然绽放的、绝望而凄厉的花。
“晚晚！”苏薇适时地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仿佛被这一幕吓坏了。
厉沉渊看着那刺目的血迹，瞳孔猛地一缩！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一股陌生的、尖锐的刺痛感瞬间蔓延开来，快得让他无法捕捉，随即就被更深的愤怒和“罪有应得”的念头覆盖。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去看林晚那张惨白如纸、沾着血迹的脸。
警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下，但职责所在，他们还是上前一步，出示了证件和一张盖着红印的文件：“林晚女士，我们是市公安局经侦支队的。你涉嫌窃取厉氏科技有限公司（虽然刚起步）重要商业机密，并意图提供给竞争对手（指向林家关联企业），证据确凿。现在依法对你进行传唤。鉴于你的身体状况，我们将安排你在医院接受监管治疗，待病情稳定后，再行移送。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冰冷的手铐没有亮出，但那“传唤”、“证据确凿”、“监管治疗”的字眼，己经宣判了她的“罪行”。
林晚的目光越过警察，越过苏薇那张写满“担忧”的脸，最后定格在厉沉渊那双深不见底、只剩下冷酷和恨意的眼眸上。
她没有再辩解，没有再嘶吼。所有的力气，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一刻彻底抽离。胃部的剧痛，心口的撕裂，都仿佛麻木了。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百倍的笑容。那笑容里，是彻骨的绝望，是心如死灰的悲凉，是对眼前这个她曾深爱入骨的男人的、最后的诀别。
她张了张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声音微弱却清晰地吐出几个字，像是对命运的嘲讽，也像是对自己的宣判：
“厉沉渊……如你所愿。”
话音落下，她眼前一黑，再次彻底失去了意识。耳边最后响起的，似乎是苏薇假惺惺的惊呼，还有……厉沉渊那压抑着某种不明情绪的、急促的呼吸声？
冰冷的手铐，终于落在了她纤细却己毫无生气的手腕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