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总,夫人坟头长草了

第7章 手术灯下,归途同往

加入书架
书名:
厉总,夫人坟头长草了
作者:
井妮
本章字数:
10250
更新时间:
2025-06-09

时光在消毒水的冰冷气息和无声的煎熬中,沉重地拖曳着脚步。林晚肩胛的枪伤结了一层薄薄的痂,胃部的引流管也终于撤去,但那深入骨髓的虚弱感和胃部深处隐隐的、如同幽灵般的灼痛,如同跗骨之蛆,时刻提醒着她身体的脆弱。她像一株被暴风雨摧残过后的植物,缓慢而艰难地汲取着养分,努力维持着微弱的生机。

而厉沉渊,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

化疗的副作用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剧烈的呕吐让他几乎无法进食,本就瘦削的身体更加形销骨立,眼窝深陷得如同骷髅。浓密的黑发大把大把地脱落,他索性剃了个极短的寸头,露出了苍白得发青的头皮。曾经凌厉迫人的气势荡然无存,只剩下被病痛折磨后的、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

他依旧固执地守在林晚病房里,那张陪护椅成了他另一个病榻。大部分时间,他都闭着眼,忍受着化疗带来的眩晕和恶心,只有在她需要翻身、或者护士进来换药时,他会立刻强撑着睁开眼,用那双布满血丝、却依旧努力保持清明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她,无声地询问。

林晚的目光,越来越频繁地落在他身上。

看着他蜷缩在椅子里,因为一次剧烈的干呕而浑身痉挛,额头青筋暴起,冷汗涔涔;看着他剃光的头皮在灯光下泛着不健康的青色,稀疏的眉毛也脱落了不少;看着他端着水杯的手,因为虚弱和药物的神经毒性而无法抑制地颤抖,水洒出来弄湿了衣襟也浑然不觉…

那冰冷的恨意,如同被反复冲刷的冰川,在日复一日的无声侵蚀下,终于开始大块大块地崩塌、消融。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越来越沉重、越来越难以忽视的…悲悯。

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恐慌。

他真的要死了。

死在她前面。

带着那永远无法赎清的罪孽和…对她那卑微到尘埃里的祈求。

陈医生团队的压力也达到了顶点。厉沉渊的身体状况急剧恶化,肿瘤进展迅猛,多处转移灶带来的疼痛让他即使在药物作用下也时常陷入昏沉的痛苦呓语。保守治疗己经无法遏制死神收割的步伐。

“厉总,不能再拖了。” 陈医生面色凝重,将最新的检查报告放在厉沉渊面前,“肿瘤压迫到了重要的血管和神经,随时可能引发大出血或更严重的后果。唯一的希望…是立刻进行姑息性手术,尽可能切除部分肿瘤,减轻压迫,缓解疼痛…或许…能争取到一些时间。”

报告上的影像图片触目惊心。厉沉渊看着那些代表着死亡阴影的黑色团块,眼神平静得可怕。他早己接受了结局。他抬起头,没有看自己的报告,而是看向病床上沉默不语的林晚,声音嘶哑干涩:

“手术…风险?”

“非常大。” 陈医生没有隐瞒,“厉总您的身体…太虚弱了。麻醉关、出血关、术后感染关…每一关都可能是鬼门关。成功率…不足三成。而且…即便成功,也只是…延缓,无法改变最终结果。”

不足三成。

延缓死亡。

厉沉渊沉默了片刻。他看向林晚,目光深邃而复杂,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眷恋和…解脱般的释然。

“晚晚…” 他轻轻唤了一声,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我…去试试。如果能…多陪你几天…也好。” 他的语气,像是在交代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林晚的心猛地一缩!一股尖锐的恐慌毫无预兆地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看着他平静得近乎残忍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对她的留恋和对死亡的坦然…那盘踞在心底的最后一点坚冰,轰然碎裂!

“不…” 一个微弱的、带着颤音的字,不受控制地从她苍白的唇间溢出。

厉沉渊和陈医生都愣住了,同时看向她。

林晚似乎也被自己这声“不”惊住了。她猛地别开脸,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才那一个字己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不再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窗外阴沉的天色,紧抿的唇线却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厉沉渊看着她紧抿的唇和微微颤抖的肩线,眼底深处,那点微弱的希冀之光,如同风中的残烛,剧烈地跳动了一下,随即被更深的痛楚和了然取代。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安抚的、却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别怕…晚晚…没事的…”

最终,手术时间定在两天后。

(二) 暗影·最后的毒刺与湮灭

手术前夜,厉沉渊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他拒绝了护士的镇静剂,坚持要自己坐一会儿。他坐在林晚病床边的椅子上,身上穿着宽大的病号服,更显得空荡瘦削。

“晚晚…” 他低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如果…我明天没出来…别难过。”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我欠你的…这辈子…还不清了。下辈子…如果…如果你还愿意遇见我…我一定…从一开始…就好好爱你…好好护着你…再也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像是在诉说一个遥远而卑微的梦。

林晚背对着他,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只有被子下紧握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厉沉渊看着她僵硬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或许是他最后能对她说的话了。他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贪婪地凝视着她的背影,仿佛要将这最后的画面刻入灵魂深处。

深夜,万籁俱寂。医院顶层的高级病房区,只有走廊尽头值班护士站亮着微弱的灯光。

厉沉渊因为疼痛和药物的副作用,昏昏沉沉地半靠在椅子上。林晚似乎也陷入了不安的浅眠。

就在这极致的寂静中——

病房厚重的防弹玻璃窗外,对面一栋商业大厦的某个漆黑窗口,一道微不可查的红外瞄准光点,如同毒蛇的信子,悄无声息地锁定了病床上林晚的眉心!

“毒蝎”!赵宏斌最后的獠牙,终于在最致命的时间点,亮出了致命的毒刺!他要在厉沉渊手术前,完成最后的任务,让厉沉渊也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冰冷的杀机,瞬间弥漫!

然而,就在那致命的扳机即将扣下的千分之一秒——

“噗!”

一声比叹息还要轻微的闷响,在“毒蝎”藏身的漆黑房间内响起。

一枚来自更高处、更隐蔽角度的特制狙击弹,如同死神的低语,精准无比地贯穿了“毒蝎”的太阳穴!他甚至没来得及感觉到任何痛苦,眼中的凶狠和即将得逞的快意瞬间凝固,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的狙击枪旁,鲜血迅速在身下蔓延开。

几乎在同一时间,商业大厦的供电系统被瞬间切断!整栋大楼陷入一片黑暗!所有可能的监控记录被同步抹除!

对面医院病房的玻璃窗上,那个代表着死亡的红色光点,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无声无息地熄灭了。

病房内,厉沉渊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眼皮微微动了一下,随即又陷入了昏沉。病床上的林晚,在不安的梦中微微蹙了蹙眉,翻了个身,依旧沉睡着。

窗外,夜色深沉。

“暗影”如同真正的影子,在无声中完成了最后的湮灭。最后一丝可能威胁到林晚安全的火星,被彻底掐灭在黎明到来之前。

枭站在更高处的黑暗中,看着对面陷入死寂的房间,对着通讯器,声音冰冷无波:

“目标清除。威胁解除。‘暗影’…任务完成。”

通讯器那头,是长久的沉默。最终,只传来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用尽全身力气的回应:

“撤。”

厉沉渊用他最后的力量和底牌,为林晚扫清了归途上最后一道障碍。

(三) 手术灯下·无声的等待

清晨,天空阴沉得仿佛要滴下水来。

手术室外的走廊,空旷而冰冷,弥漫着令人心悸的紧张气氛。林晚坐在轮椅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亮着刺目红灯的手术室大门。

厉沉渊被推进去己经三个小时了。

里面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死一般的寂静,压得人喘不过气。

方明、陈医生团队的副手、还有几个“暗影”伪装成的安保人员,都沉默地守在一旁,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

林晚放在毯子下的手,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着。胃部那熟悉的隐痛,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未知的恐惧,变得更加清晰而尖锐。她想起昨夜他平静的“遗言”,想起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眷恋和释然…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恨意早己消散。

剩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恐慌和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巨大的空洞。

她害怕。

害怕那扇门打开,医生走出来,对她摇头。

害怕他真的就这样…带着那永远无法弥补的罪孽和遗憾…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原来…当恨意褪去,留下的…竟是如此沉重的…不舍?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眩晕和恐慌。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红灯刺目,像一只冰冷的眼睛,嘲笑着她的无助。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推开。

穿着无菌手术服的陈医生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口罩上方的眼睛布满了血丝。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林晚猛地攥紧了轮椅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微微前倾,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陈医生摘下口罩,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林晚那张写满惊惶和绝望的脸上。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嘶哑而沉重:

“手术…完成了。”

“肿瘤压迫最严重的部分…切除了…暂时缓解了压迫症状…出血…控制住了…”

他顿了顿,看着林晚眼中瞬间燃起的微弱亮光,声音变得更加低沉而凝重:

“但是…厉总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失血过多…对麻醉和手术的耐受性…极差…”

“他没能…挺过术后复苏关…”

“现在…还在ICU…靠机器维持着…生命体征非常微弱…随时可能…”

后面的话,陈医生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沉重的语气和未尽之言,如同冰冷的判决,瞬间将林晚眼中那点微弱的亮光彻底扑灭!

轰——!

世界仿佛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只剩下陈医生那沉重的话语在耳边嗡嗡作响!

“没能挺过复苏关…”

“靠机器维持…”

“随时可能…”

林晚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眼前阵阵发黑!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绞痛!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她死死咬住下唇,将那口血硬生生咽了回去!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

他…终究还是要走了吗?

以这种方式…在她面前…再次走向死亡?

连一句告别…都来不及说?

巨大的悲恸和一种迟来的、深入骨髓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灭顶!她甚至感觉不到眼泪,只觉得浑身冰冷,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带…带我去看他…” 林晚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濒死般的颤抖。

(西) ICU·迟来的靠近

ICU病房,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药水和生命维持仪器运转的嗡鸣声。各种管子、导线连接着病床上那个瘦得脱了形的人。

厉沉渊躺在那里,脸上扣着呼吸面罩,露出的皮肤苍白得发青,眼窝深陷,剃光的头皮上能看到青色的血管在微弱地搏动。心电监护仪上的曲线起伏微弱,血压和血氧饱和度在危险值边缘徘徊。他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破败玩偶,安静地躺在那里,仅靠冰冷的机器维系着最后一丝生命的气息。

林晚坐在轮椅上,被护士推到了病床边。她看着眼前这个几乎认不出来的男人,心脏像是被无数把钝刀反复切割,痛得她无法呼吸。前世他抱着她枯槁身体时的绝望,与此刻他无声无息躺在病床上的景象重叠在一起,形成一种强烈到令人窒息的宿命轮回感。

她伸出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覆上了他放在被子外、那只同样插着留置针、冰凉得吓人的手。

好冰。

比她的指尖还要冰。

那微弱的脉搏跳动,透过冰凉的皮肤传递到她的掌心,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停止。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林晚!她猛地收紧了手指,用力地、死死地握住了他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他那即将飘散的生命!

“厉沉渊…” 她第一次,清晰地、主动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声音带着破碎的哽咽和从未有过的恐慌,“你醒醒…你…别睡…”

病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有呼吸机规律地将气体压入他衰竭的肺部,发出单调而冰冷的声响。

林晚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落在厉沉渊冰冷的手背上,也落在洁白的被单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对不起…” 她紧紧握着他的手,将额头抵在他冰凉的手背上,泣不成声,语无伦次,“对不起…是我…是我回来得太晚了…是我…带着恨意…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厉沉渊…你醒过来…好不好…”

“我…我不恨你了…我真的…不恨你了…”

“你醒过来…看看我…求你了…”

压抑了两世的委屈、痛苦、绝望,以及在这一刻清晰得让她心碎的、迟来的不舍和恐惧,如同开闸的洪水,伴随着汹涌的泪水,彻底宣泄而出!她像个迷路的孩子,无助地哭泣着,对着这个无声无息的男人,倾诉着迟来的、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明白的心声。

前世今生,所有的恨与怨,所有的罪与罚,在这冰冷的ICU里,在这生死的边缘,被泪水冲刷、溶解。

她不再是什么复仇归来的利刃。

她只是一个…害怕失去的、脆弱的女人。

仪器冰冷的嗡鸣声,混合着她压抑的、破碎的哭泣声,在病房里回荡。窗外的天空,依旧阴沉如铁。

厉沉渊的手,在她滚烫泪水的冲刷下,在她用尽全力的紧握中,那微弱的脉搏,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跳动得有力了一瞬。

错乱漏章催更
返回
指南
快捷键指南
全屏模式
上下移动
换章
加入书架 字号
调整字号
A-
A+
背景
阅读背景
错乱漏章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