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姝对嫁妆的严防死守,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狠狠勒紧了兰香院和松鹤堂的咽喉。
秦氏的日子首先不好过了。
她习惯了奢华享受,绫罗绸缎、珍馐美味、名贵香料、打赏下人,哪一样不要钱?
以前林静姝掌家,她那份体己丰厚,还能时不时从儿媳的孝敬里得些额外的“心意”。如今柳媚儿当家,表面恭敬,但实际拨给松鹤堂的用度却精打细算,远不如前。
秦氏想摆摆老夫人的谱,多要点东西,柳媚儿就哭穷,话里话外暗示嫁妆都被林静姝锁死了,府库空虚。
秦氏气得心口疼,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暗地里摔东西骂林静姝“刻薄”、“不孝”,把气撒在下人身上。
柳媚儿更是焦头烂额。她掌家本就是赶鸭子上架,能力有限,以前能维持体面全靠挪用林静姝的嫁妆填补亏空和供自己挥霍。现在这条路被彻底堵死,侯府那点微薄的产业收入根本支撑不起她想要的排场和她暗中打点关系的开销。
府中各项开支捉襟见肘,下人们怨声载道,连楚巍书房里的好墨好茶都换成了次品。楚巍在朝中本就因能力平庸、人脉不广而仕途不顺,如今连打点上司、疏通关节的银子都拿不出来,更是处处碰壁,回府后脾气愈发暴躁。
夫妻俩关起门来,互相埋怨。柳媚儿看着镜中自己因焦虑而黯淡的脸色,对林静姝母女的恨意达到了顶点。
这股邪火,最终烧到了无辜的楚云铮身上。
一日,楚云铮在花园里背书,因心中想着母亲教导的要隐忍坚强,一时入神,没注意到楚巍从旁边经过。楚巍本就因朝中受气憋了一肚子火,见嫡子“目中无人”,竟敢不向他行礼请安(实则是没看见),顿时勃然大怒!
“逆子!见到为父竟敢视而不见!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楚巍不分青红皂白,厉声呵斥。
楚云铮吓了一跳,慌忙放下书行礼:“父亲息怒!儿子方才专心背书,实未看见父亲……”
“还敢狡辩!”楚巍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他认定是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故意给他难堪,联想到林静姝的“忤逆”,更是怒火中烧。
“不敬尊长,顶撞狡辩!看来是平日对你太过宽纵!给我去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起来!饭也不准送!”
“父亲!儿子冤枉!”楚云铮又惊又惧,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滚!”楚巍一脚踹翻了楚云铮放在石凳上的书,拂袖而去。
消息传到静心院,林静姝如遭雷击!
她冲到祠堂,看着儿子小小的身影跪在冰冷的青砖上,倔强地挺首脊背,却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心都要碎了!
她不顾一切地想进去,却被楚巍派来的两个婆子死死拦住。
“夫人,侯爷有令,任何人不得探望大少爷!”婆子面无表情,语气强硬。
林静姝站在祠堂紧闭的门外,听着里面儿子压抑的抽泣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渗出都浑然不觉。
这一刻,她对楚巍最后一丝夫妻情分,彻底灰飞烟灭!这个男人,昏聩无能,偏听偏信,为了发泄自己的怒火,竟能如此狠毒地对待亲生骨肉!他根本不配为人父!
那一夜,林静姝守在祠堂外,如同雕像。首到深夜,楚巍酒气熏天地回来,才不耐烦地让人放了楚云铮。
林静姝冲进去,将几乎冻僵的儿子紧紧抱在怀里,感受着他身体的冰冷和恐惧,心中的恨意如同燎原之火,烧尽了最后一丝犹豫。
这个家,这个所谓的父亲,己经成了儿子成长路上最大的毒瘤。
楚云铮被无端重罚之事,如同一剂猛药,让柳媚儿看到了“机会”。
柳媚儿深知,林静姝的软肋就是她的一双儿女。除掉楚云铮这个碍眼的嫡长子,不仅能重创林静姝,更能为柳媚儿腹中刚刚诊出的胎儿(未公开)扫清障碍!
一个恶毒的计划在松鹤堂和兰香院的密谋中迅速成型。
“母亲,如今府中多有不顺,想来是冲撞了什么。不如我们阖府去城外的普济寺祈福几日?一来为侯爷仕途祈福,二来也为府中安宁,三来……娇娇上次受了惊吓,也该去拜拜菩萨求个平安。”柳媚儿对着秦氏柔声提议,眼中却闪烁着淬毒的光芒。
秦氏心领神会,立刻点头:“媚儿说得极是!是该去拜拜了!静姝和铮哥儿、昭姐儿也一起去!一家人,整整齐齐才显得心诚!” 她特意强调了“整整齐齐”。
楚巍正为仕途烦心,又觉得府里乌烟瘴气,去寺庙静静也好,便一口答应。
林静姝接到通知,心中警铃大作!
普济寺在城外数十里,山路崎岖……秦氏和柳媚儿何时如此“好心”,要带她们母子一起去祈福?联想到儿子刚被重罚,她立刻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但她无法拒绝,否则就是“不顾大局”、“心不诚”。她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将锦悦安排在楚云铮身边寸步不离,自己则亲自抱着楚明昭,身边跟着赵嬷嬷和几个绝对忠心的丫鬟。
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普济寺。一路无话,气氛诡异。抵达寺庙后,按身份各自安顿在禅院。楚明昭异常安静,一双大眼睛却机警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