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林晚晚被两个衙役粗暴地推搡着,跌跌撞撞走在通往县衙的泥泞小路上。
身后,是王翠花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咒骂,是林大壮愤怒的咆哮和衙役的呵斥,是小宝惊恐的尖叫。
整个林家村被这突如其来的抓捕惊动,村民们远远跟着,眼神复杂,有同情,有畏惧,更多的却是事不关己的麻木。
里正王扒皮腆着肚子,跟在捕头身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阴狠,眼光不时扫过林晚晚,如同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小贱人!偷了老子的银子,还敢装神弄鬼!看你怎么死!”
他压低声音,恶毒地诅咒。
林晚晚咬着下唇,强迫自己冷静。
手腕的疼痛和家人的哭喊像刀子一样割着她的心。
但她知道,此刻慌乱就是死路一条!
她必须思考!
王扒皮所谓的“铁证”是什么?
他凭什么敢首接抓人?
那个“黄公子”留下的银子…难道是陷阱?
县衙大堂,阴森肃杀。
“威——武——!”
青石县县令张德禄,一个留着山羊胡、眼袋浮肿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皱巴巴的官袍,懒洋洋地靠在太师椅上,看着被押上堂的林晚晚,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和贪婪。
这穷乡僻壤,能榨出什么油水?
“啪!”
惊堂木一响。
“堂下何人?所犯何罪?从实招来!”
张德禄声音有气无力。
王扒皮立刻上前一步,噗通跪下,声泪俱下。
“青天大老爷!您要给小人做主啊!小人乃林家村里正王富贵!”
“这小贱人林晚晚!她…她偷了小人祖传的五十两纹银!铁证如山!求大老爷明察!”
“哦?偷盗?五十两?”
张德禄的瞌睡虫瞬间跑了一半,五十两可不是小数目!
“铁证何在?”
王扒皮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正是昨日萧景珩留下的那个!
他双手呈上:“回大老爷!这便是小人家中被盗的银子!”
“昨日被这小贱人勾结一个外乡商人‘黄景’,用‘神仙汤’作掩护,暗中销赃!
“这锦囊里的银子,正是赃银!还有…”
他又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种子和一小撮雪白的盐粒!
“这是小人家中失窃的粮种和精盐!也被这小贱人谎称是神仙所赐,藏在家中!人赃并获!请大老爷明鉴!”
衙役将锦囊和油纸包呈上公案。
张德禄拿起锦囊掂了掂,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是几锭成色不错的银锭,足有二三十两!
他又捻起那雪白的盐粒和种子,眼中贪婪之色更浓!
这盐,这粮种,绝非乡下能有!
这案子…有油水!
“林晚晚!”
张德禄猛地一拍惊堂木,声色俱厉。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那外乡商人‘黄景’现在何处?是不是你的同伙?速速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冰冷的目光和衙役的威吓如同巨石压顶!
王翠花和林大壮在堂下哭喊“冤枉”,却被衙役死死按住。
王扒皮嘴角挂着阴冷的笑。
林晚晚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明白了!
王扒皮不仅栽赃,还把那“黄公子”也扯了进来!
那锦囊里的银子成了“赃银”,神仙赐的盐和种子成了“赃物”!
这盆脏水,泼得又狠又毒!
而且,对方显然知道“黄景”身份不凡,故意引官府去查,想把水搅浑!
怎么办?
否认?对方“人赃并获”!
承认?死路一条!
攀咬“黄景”?且不说对方身份神秘,她根本不知道对方底细,就算知道,引火烧身只会死得更快!
电光火石间,林晚晚脑中念头飞转!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没有恐惧,反而带着一种被巨大冤屈激起的悲愤和一种奇异的“凛然”!
“冤枉啊!青天大老爷!”
林晚晚的声音清脆响亮,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瞬间压过了堂上的嘈杂。
“民女林晚晚,世代务农,清清白白!里正王富贵所言,纯属栽赃陷害,血口喷人!”
“大胆刁妇!人赃俱获,还敢狡辩!”张德禄怒喝。
“敢问大老爷!”
林晚晚毫不畏惧,目光灼灼。
“王里正口口声声说这银子和盐种是他家失窃之物!民女敢问,他有何凭证?”
“这银子可有特殊印记?这盐粒可能证明是他家所出?这良种,又是否是他家独有?”
她连珠炮似的发问,首指要害!
古代银子流通,除非官铸或有特殊标记,否则根本无法证明来源!
那精制盐和种子更是无主之物!
王扒皮脸色一变,立刻狡辩。
“大老爷!银子虽无印记,但数额、成色与小人丢失的完全一致!”
“那盐和粮种,更是小人花重金从府城购得!”
“乡野之地,除了小人,谁家能有此物?定是这小贱人见财起意,勾结外人…”
“王里正!”
林晚晚猛地打断他,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你口口声声说民女勾结外人偷盗!那民女倒要问问!”
“民女一个从未出过远门、连饭都吃不饱的乡下丫头,如何认得那行踪神秘的‘黄公子’?”
“又如何能勾结他行窃?难道那‘黄公子’是神仙下凡,专程来偷你一个里正的家当不成?”
这话一出,堂上堂下皆是一静!
是啊!一个连镇子都很少去的农家女,如何能勾结一个明显非富即贵的外乡商人?
逻辑不通!
林晚晚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她“噗通”一声跪下,却不是求饶,而是对着虚空,悲声泣告。
“神仙在上!信女林晚晚,蒙您赐下水引,熬汤救苦,不敢有半分私心!”
“今日遭此不白之冤,构陷污蔑!信女百口莫辩!唯愿以死明志!”
“只求神仙显灵,还信女清白,莫让奸人玷污了您的慈悲圣名!”
她一边哭诉,一边猛地用戴着镣铐的双手,狠狠朝着旁边坚硬的石柱撞去!
动作决绝,带着一股求死的惨烈!
“晚丫头!不要啊!”
王翠花和林大壮魂飞魄散!
衙役们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阻拦!
就在林晚晚的头即将撞上石柱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响在每个人灵魂深处的奇异嗡鸣,毫无征兆地在大堂之上响起!
紧接着!
“轰隆——!”
一声沉闷的、如同大地心跳般的巨响,猛地从林家村方向传来!
震得整个县衙都微微晃动!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堂上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连张德禄都吓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地…地龙翻身了?”
然而,震动只持续了一瞬便消失了。
但那声奇异的嗡鸣,却仿佛余音绕梁,让每个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敬畏和恐惧!
林晚晚也“适时”地停住了撞柱的动作,在地,泪流满面,仿佛虚脱般喃喃。
“神仙…显灵了…神仙显灵了…”
王扒皮脸色煞白,双腿发软,刚才的得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嗡鸣和震动…太诡异了!难道…真有神仙?
自己诬告神仙庇护的人…会不会遭报应?
张德禄也是惊魂未定,看着在地、满脸泪痕的林晚晚。
再想想刚才那匪夷所思的异象和王扒皮那明显漏洞百出的指控,心中那点贪念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取代!
这案子…邪门!不能沾!
“肃…肃静!”
张德禄强作镇定,声音却带着颤音。
“此案…疑点重重!王富贵,你说林晚晚偷盗,证据不足!那‘黄景’行踪不明,无法查证!”
“至于这银子和盐种…来源不明,暂由本官收押!林晚晚…暂且收监!待本官详查后再审!退堂!”
他匆匆拍下惊堂木,只想尽快结束这邪门的案子!
收押林晚晚,既给了王扒皮一个台阶,也给自己留了余地,更避开了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神仙”!
“大老爷!冤枉啊!”王翠花哭喊着。
“晚丫头!”林大壮目眦欲裂。
林晚晚被衙役粗暴地拖起,押向阴森的大牢。
她回头看了一眼绝望的父母,又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眼神惊疑不定的王扒皮,心中一阵悲哀。
暂时逃过一劫,但身陷囹圄!
危机远未解除!而且…刚才那声嗡鸣和震动…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