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脸颊轻轻贴上包裹着孩子的那层外袍。布料下传来她微弱却平稳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像黑暗中唯一跳动的火种,微弱,却固执地燃烧着,驱散着无边的黑暗和绝望。
“别怕…” 他低哑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不知道是在安慰怀中的孩子,还是在安慰自己,“…我在。”
他闭上眼,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却不敢真正睡去。在这片被战火撕裂的废墟之下,在这方狭小的庇护所里,他抱着一个来自千年之前的沉睡秘密,等待着未知的命运,也守护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废墟之外的世界在燃烧,废墟之内,只有两颗心脏在绝望的黑暗中,微弱地呼应着彼此的跳动。
时间,在战火纷飞中,变得模糊而漫长。
红府的书房和密室区域彻底沦为一片瓦砾堆,如同一个巨大而丑陋的伤疤,烙在昔日的繁华庭院里。二月红带着那个沉睡的孩子,暂时搬到了府邸另一处相对完好的偏院。战争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饥饿、恐慌、无休止的轰炸和巷战的威胁,成了长沙城新的主旋律。
二月红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锐利。他利用自己在长沙城盘根错节的关系和梨园行的影响力,艰难地维持着红府最后一点人脉和生计来源。他需要钱,需要粮食,需要药品,更需要确保那个沉睡的秘密,在这样朝不保夕的乱世中,依旧能安然无恙。
他变得更加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应酬和维持红府运转的事务,他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耗在了新的藏身之处——一个更为偏僻、结构更坚固、由过去存放冰块的深窖改造而成的地下暗室。这里阴冷潮湿,但胜在隐蔽安全。
暗室里点着一盏同样昏黄的油灯。那口樟木箱被安置在角落最干燥的地方。二月红坐在箱旁一张简陋的木凳上,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地擦拭着几件刚从黑市用高价换回来的玉器。玉质温润,雕工精细,都是过去的珍品,如今却只为了换取几袋救命的粮食和一些昂贵的西药。
他的动作专注而沉稳,只是眼角的皱纹比几年前深刻了许多,鬓角也早早地染上了霜色。战争的磨砺和失去丫头的伤痛,在他身上沉淀出一种冷硬的沧桑。
他放下擦好的玉器,走到樟木箱边,习惯性地掀开盖子。昏黄的灯光下,孩子依旧沉睡着。然而,就在他目光落下的瞬间,他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那层覆盖在孩子身上的奇异丝帛,不知何时,竟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只是流转着微弱七彩光晕的丝帛,此刻那光晕变得异常清晰、活跃!如同无数细小的、流动的彩色光点,在丝帛表面明灭闪烁,如同夏夜静谧的星河!一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郁、清冽的冷香,从箱内弥漫开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律动感!
更让二月红心头剧震的是,在那流动的光晕映照下,孩子那张仿佛凝固了时间的小脸,似乎……有了一丝极其极其细微的变化。
他屏住呼吸,几乎是趴伏在箱边,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灯光下,孩子那如同蝶翼般覆盖着的长长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微弱得如同蜻蜓点水,快得让人以为是光影的错觉。
但二月红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了!他死死地盯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破胸膛!
一下。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