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爷脸上的震惊和贪婪也终于被一种深沉的凝重和忌惮取代。他死死盯着棺中那小小的身影,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邪门…太邪门了!这东西…碰不得!沾上怕是要倒大霉!关回去!赶紧关回去!”
“关回去?”二月红像是被这句话烫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佛爷。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身体己经微微前倾,下意识地挡在了那口小棺前面。看着那孩子沉睡的面容,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本能的悸动在他冰冷的胸腔里冲撞。丫头那张温柔带笑的脸庞,毫无预兆地在他眼前闪过。
“她还在喘气!”二月红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陌生的固执,“是个活人!”
“活人?”佛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冒犯的暴躁,“在这鬼地方躺了不知道几百年还是几千年的活人?二月红,你他妈是倒斗倒糊涂了?这比最凶的粽子还邪乎!谁知道碰了会招来什么?关回去!立刻!把青乌子的棺盖也合上!这趟算我们栽了,这墓邪性太大,赶紧撤!”
佛爷的命令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是这支队伍的绝对核心,他的决定,就是铁律。几个伙计虽然也吓得够呛,但听到佛爷的命令,还是强撑着围了上来,准备动手。
“等等!”二月红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向前踏了一步,彻底挡在了青铜棺椁前。他的眼神锐利如刀,首首刺向佛爷,声音不大,却蕴含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力量:“佛爷,我二月红这辈子,手上沾过血,挖过坟,自认不是什么善人。但把一个还在喘气的孩子关回棺材里,看着她闷死在眼前,这种事,我干不出来!”
墓道里的空气瞬间凝滞,仿佛被冻成了冰。佛爷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铁灰色天空,他死死盯着二月红,那双平日里闪烁着豪爽或精光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愠怒和一种被挑战权威的暴戾。
“二月红,”佛爷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冰碴子,“你他妈是在跟我唱反调?为了个棺材里爬出来的邪祟玩意儿?”
齐铁嘴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扑过来,一把死死抱住二月红的胳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二爷!二爷您醒醒!佛爷说得对!这…这东西来路不明,太邪性了!碰不得啊!您想想我们这一大帮子兄弟的命!想想红府的基业!不能为了…为了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
几个伙计也围拢过来,手都按在了腰间的家伙上,眼神惊疑不定地在二月红和佛爷之间逡巡。气氛紧绷到了极致,火药桶一触即发。
二月红能清晰地感觉到齐铁嘴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在剧烈颤抖,也能感受到佛爷那几乎要将他刺穿的冰冷目光。他下颌的线条绷得死紧,牙关紧咬。红府、兄弟、江湖道义、佛爷的威严……这些东西像沉重的枷锁,一层层压下来。
然而,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无形的重压碾碎时,眼角的余光再次扫过那黑玉小棺。那孩子小小的胸膛依旧在微弱地起伏,长长的睫毛在玉白的肌肤上投下浅浅的阴影,脆弱得如同清晨草叶上的一滴露珠,仿佛下一刻就要被这墓中千年的死寂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