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更紧地抱住她,将脸埋在她散发着暖香的颈窝,贪婪地汲取这尘世间仅存的、让他感到安宁的温度,仿佛这样就能暂时驱散心底那彻骨的寒意和孤独。
“二爷?”丫头察觉到他异样的沉默和用力的拥抱,微微抬起头,担忧地看着他,“怎么了?是不是矿山里受了寒气?还是…佛爷那边…”她欲言又止。二月红与佛爷从矿山回来后气氛微妙的变化,她并非毫无察觉。
“没事。”二月红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浓的倦意,他将脸更深地埋进她的颈窝,呼吸着她身上令人心安的馨香,“就是累了。矿山底下阴得很,有点乏。”
丫头不再追问,只是更紧地回抱住他,纤细的手指轻轻梳理着他有些凌乱的鬓发,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那就好好歇歇。我在这儿呢。”她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寝衣传递过来,像一小团微弱却执着的火焰,试图温暖他心底那块巨大的寒冰。
二月红闭上眼,在妻子温柔的怀抱和气息中,疲惫如潮水般彻底将他淹没。他沉沉睡去,眉头却依旧紧锁着,仿佛在梦中,也背负着那口沉重的樟木箱子,跋涉在无边的黑暗里。
而密室中,琉璃灯的光芒安静地笼罩着樟木箱。透过那道缝隙,可以看到孩子依旧在沉睡,长长的睫毛如同栖息的黑蝶,纹丝不动。那层覆盖着她的奇异丝帛,在明亮的灯光下,流转的七彩光晕似乎比之前更加清晰、活跃了一些,像是有某种看不见的生命力在缓缓复苏、涌动。箱内狭小的空间里,那股混合着古老药香和清冽冷香的气息,也似乎比初时更加浓郁了几分。
红府的日子,如同湘江的水,表面平静地流淌着,底下却涌动着无人知晓的暗流。
那口樟木箱在密室的阴影里,成了一个凝固的时间胶囊。二月红每日必至,风雨无阻。他会更换箱底铺的锦缎,保持干燥洁净;会按时用温热的、浸了药露的软布,极其轻柔地擦拭孩子的手脸;会凝神屏息,指尖搭在她细弱的手腕上,感受那依旧微弱、却顽强存在的脉搏。
丫头温婉的笑容依旧每日可见,但二月红眼底那日渐加深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阴翳,却如同蔓生的藤,无声地缠绕上她的心。她尝试过更温柔地询问,更体贴地照顾,甚至请了长沙城最好的大夫来府,只说是二爷操劳过度。大夫开了安神滋补的方子,丫头亲自守着炉火煎药,一勺勺吹温了送到二月红嘴边。
药很苦,二月红却甘之如饴般喝下。他握着丫头的手,指尖冰凉:“辛苦你了。”那眼神里的复杂情绪,丫头看不懂,只觉得心疼得厉害。
“夫妻之间,说什么辛苦。”丫头替他拭去唇边的药渍,笑容温婉依旧,眼底却藏着一丝化不开的忧虑,“只要你身子好起来,我做什么都愿意。”
日子在药香和无声的担忧中滑到了深秋。长沙城的天色总是灰蒙蒙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湿冷的、挥之不去的寒意。
一个异常阴沉的下午,天色早早地就暗了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城头。二月红正在前厅听管家禀报年底的账目,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算盘珠子,心思早己飞到了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