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匹狼倒在血泊中时,赤炎闻到了星辰烧焦的气味。他伏在沙丘背风处,看着魔尊的巡狩队剐剥狼尸,那些镶嵌在狼骨上的青铜铃铛,正是族人被掳时佩戴的魂器。少年喉间的狼嚎在舌尖滚了又滚,最终化作沙粒从指缝漏走。
三百里外的霍渊突然心悸。怀中的婴孩无端哭闹,心口狐火凝成箭矢形状首指东北。他握紧银枪起身,发现绿洲边缘的胡杨枯枝正不自然地颤动——不是风,是无数狼爪轻叩大地的韵律。
"来了。"霍渊将婴孩藏进残碑缝隙,枪尖在月光下挑起半弧寒光。第一匹灰狼跃过沙梁的瞬间,他看清狼耳上的玄铁环刻着匈奴文字:祭品。
狼群却绕过霍渊,径首扑向绿洲西南角。沙地轰然塌陷,潜行至此的魔化沙蝎被狼牙撕出地表。赤炎从狼背翻身落地,骨刀斩断蝎尾时溅起的毒液,被随后赶到的母狼用身躯挡下。
"带着幼崽的狼也杀?"霍渊的银枪抵住赤炎后心,"浑邪的狗越来越下作了。"
少年突然旋身,刀锋在枪杆擦出火星:"汉人的眼睛都瞎了吗?"他扯开兽皮坎肩,心口处的狼首刺青正渗着血——与魔尊麾下的奴印截然不同。
婴孩的啼哭打破僵局。赤炎瞳孔骤缩,望着那簇狐火步步后退:"青丘的...怎么会..."他颈后的狼毛突然炸起,骨刀在地上划出警戒线:"带着祸种快走!它们在嗅血味!"
沙海在月光下沸腾。无数青铜铃铛破沙而出,每只铃铛都连着锁链,末端拴着剥皮狼尸。霍渊的银枪搅碎最先袭来的三具狼傀,却发现赤炎呆立当场——那些狼尸额间的红纹,与他失踪的胞弟如出一辙。
"阿弟!"少年突然暴起,骨刀疯砍锁链。狼群跟着陷入狂乱,竟开始无差别攻击。霍渊格开扑向婴孩的疯狼,枪杆横扫赤炎膝窝:"冷静点!这是摄魂术!"
北斗纹路顺枪杆注入地脉。沙地震颤中,霍渊看见赤炎背后的沙丘显出巨大阵图——正是敦煌地宫壁画上的血祭阵。他扯下染血的绷带甩向阵眼,布条上的金血与狐火相激,瞬间引燃潜藏的魔线。
爆炸的气浪掀翻狼傀。赤炎在灼热沙地上滚了三圈才停住,手中紧攥着半截狼尾——来自他从小养大的头狼。霍渊将婴孩塞进他怀里:"抱着祸种,它能破幻。"
婴孩触到狼族刺青的刹那,狐火突然暴涨。青光中浮现出赤炎族人的遭遇:被铁链锁在祭坛上的巫师,正将狼魂抽离少年们的躯体。赤炎浑身颤抖,他认出祭坛背景的星轨——正是每夜在祁连山巅仰望的玄武七宿。
"在死亡谷..."少年嗓音嘶哑,"魔尊把我们的祖灵之地..."
狼嚎突然从西面八方响起。霍渊的银枪划出半圆,将最先扑到的狼傀钉在沙地:"说清楚!"
"往西三百里有黑山,山腹藏着祭天坛。"赤炎割破掌心,将血抹在婴孩额间,"用狼族血、狐族火,才能破开..."
一支骨箭贯穿少年左肩。魔尊的祭司站在沙梁上冷笑:"养不熟的狼崽子。"他手中铜铃摇动,还活着的狼群突然调转利齿。
霍渊的银枪卷起沙暴。在遮天蔽日的昏暗中,他看见赤炎咬断箭杆,将婴孩抛回自己怀中:"带它去黑山!狼群给你开路!"
最后的狼嚎凄厉如挽歌。三十七匹活狼撞向祭司,每只都在爆体前咬下块血肉。赤炎逆着箭雨突进,骨刀斩断铜铃锁链的瞬间,被祭司的骨杖刺穿腹部。
"走啊!"少年呕着血推来匹沙狼坐骑。霍渊拍碎狼傀天灵盖,溅出的魔晶在狐火中凝成箭头:"一起走!"
"我族...总得有人...看着星星..."赤炎扯出骨杖反插进祭司眼眶,血淋淋的手指在黑沙上画出星图,"告诉...白璃姐姐...阿炎没丢狼族的脸..."
沙狼载着霍渊冲出重围时,最后一缕狼嚎消散在风里。婴孩的狐火映亮前方沙丘,每处隆起都埋着锈蚀的青铜戟——正是昨夜古阵的延续。霍渊忽然明白,这三百里生路,是霍去病与狼族先祖共同铺就的血途。
黎明前的黑山轮廓如獠牙。怀中的婴孩突然安静,狐火凝成白璃虚影,轻轻包裹住霍渊溃烂的左手。他望着赤炎用命换来的星图,发现祭坛方位与昆仑墟的标记完全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