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一声轻微的碎裂脆响,如同某种禁忌被打破的宣告。
就在龙晶封印脱离元朗身体的瞬间——
轰!!!
一股压抑了不知多少岁月、狂暴而精纯的恐怖妖气,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轰然爆发,以元朗为中心,毫无保留地冲天而起!
那妖气浓烈得近乎粘稠,呈现出一种深沉而尊贵的暗金色泽!
它搅动着后山清幽的灵气,形成肉眼可见的、如同飓风般的妖气漩涡!
所过之处,翠绿的竹叶瞬间变得枯黄卷曲,潺潺的溪水仿佛被冻结般流速骤减,林间欢快的鸟雀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扼住喉咙,惊惶地西散飞逃,发出凄厉的哀鸣!
整个幽谷宁静祥和的气氛被彻底撕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源自血脉深处的威压与妖异!
这股妖气……磅礴!古老!霸道!带着一种源自洪荒的凶戾与……一丝属于顶级大妖的、不容置疑的皇者威严!
昊辰的脸色,在妖气爆发的刹那,彻底沉了下来!
他深邃的眼眸中,那片刻前还残留的闲适与温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冻结万物的冰冷!如同极北之地的万载玄冰,深不见底,蕴含着足以令天地变色的帝君之怒!
他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玉杯。动作很轻,杯底与石桌接触,却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如同冰裂般的轻响。
周身原本内敛如渊的气息,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虽未刻意释放威压,却己让这片空间的温度骤降!
那是一种位阶上的绝对压制,一种规则层面的冰冷审判!
跪伏在地的元朗,感受着上方那如同苍穹倾覆般的恐怖威压,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泥土。
他主动暴露身份,引动帝君之怒,赌的就是一个机会!一个向真正的强者效忠、甚至……寻求庇护的机会!
就在元朗妖气冲霄、昊辰帝威隐现的同一时刻——
天幕之中,那笼罩着中天殿前广场、散发着煌煌天威的九曲黄河阵,其毁灭的进程,也己进入了最后的、最为残酷的尾声。
【金色的宫格光壁依旧流转不息,神文明灭,如同冷漠的天道之眼,俯视着阵中挣扎的蝼蚁。
阵内,早己是人间炼狱。
仙力、妖力、魔力,在这源自上古的绝阵镇压下,如同烈日下的冰雪,飞速消融瓦解。
支撑不住的叛军,如同被收割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倒下。他们的倒下并非简单的力竭昏迷,而是伴随着更为恐怖的湮灭!
只见那些修为稍弱、或是孽力缠身的妖魔仙官,在体内力量被阵法彻底抽干、压垮的瞬间,身体便如同风化的沙雕,从皮肤、血肉、再到骨骼,寸寸崩解!
没有鲜血喷溅,没有惨叫哀嚎,只有无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灰化!
更为可怖的是,在肉身化为飞灰的同时,一点微弱的、代表着生命本源和神魂的光点,刚刚试图逸散逃离,便被那无处不在的金色阵光捕捉、缠绕,如同落入强酸中的水滴,发出“滋滋”的轻响,瞬间便湮灭成虚无,连一丝残魂都未能留下!
玉卿在阵法中,不知加入了何等霸道绝伦的禁制!
这九曲黄河阵,不仅是削去修为的牢笼,更是彻底断绝轮回、抹杀存在的终极刑场!
“不!我的仙骨……碎了!啊——!”
“妖女!你好毒的手段!连转世的机会都不给!!”
“饶命!仙姬饶命啊!小的愿为奴为婢!求您开恩!开恩啊——!”
绝望的哀嚎、愤怒的诅咒、卑微的求饶……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曲凄厉的末日悲歌。
然而,无论何种声音,最终都化作了湮灭前的最后呜咽,消散在冰冷的金光里。
阵中,曾经并肩作战的“盟友”,早己在死亡的恐惧下土崩瓦解。为了争夺靠近阵壁边缘那一点点可能存在的“薄弱点”,他们互相推搡、践踏、甚至兵刃相向!
妖魔的利爪撕开了昔日战友的喉咙,堕仙用断裂的法宝刺穿了挡路者的胸膛,凡人修士如同野兽般撕咬……
人性的卑劣与魔性的残忍,在灭顶之灾前赤裸裸地、淋漓尽致地展现。
每一刻,都有更多的身影在自相残杀或阵法湮灭中化为飞灰。
“司凤……撑住……” 一个虚弱却异常坚定的女声,在混乱与湮灭的中心艰难响起。
是褚璇玑!
她单膝跪在冰冷光滑的玉石地面上,双手死死拄着那柄曾令三界震颤的魔剑——定坤!
此刻的定坤,魔光黯淡,剑身上的黑色闪电早己消失无踪,如同凡铁般插在玉砖中,成了她支撑身体的唯一依靠。
汗水如同溪流,从她苍白如纸的脸颊滑落,浸湿了额前凌乱的发丝。她的身体在难以想象的威压下剧烈颤抖着,每一次呼吸都如同拉扯着破碎的风箱,肺腑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战神之力?魔尊之威?
在这源自上古、蕴含天地正气的绝阵面前,显得如此可笑而无力!
她感觉自己像是一艘被卷入无尽风暴的小舟,引以为傲的力量被寸寸剥离、碾碎!视线开始模糊,眼前金色的光阵和扭曲挣扎的人影渐渐化作一片混沌的光晕。
那种深入骨髓的虚弱感,是她自觉醒战神之力以来,从未体验过的绝望!
曾几何时,她一剑可断天河,一拳可碎山岳,何曾想过自己会像此刻这般,狼狈地跪伏在地,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
“璇玑……” 旁边传来曦玄痛苦而焦急的呼唤。
他同样狼狈不堪,一身墨色劲装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因脱力而微微颤抖的轮廓。他试图靠近褚璇玑,但每挪动一步,都仿佛背负着万钧山岳,体内仙力流失的速度快得让他心惊。
他身边的亲信、他暗中联络的“同道”,一个个在他眼前无声无息地化为飞灰,连神魂都没能留下!
那景象,比千刀万剐更令人绝望!
看着褚璇玑愈发苍白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形,曦玄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愤怒、悔恨、以及对玉卿那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他吞噬!
与阵中炼狱般的惨烈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依旧安然立于高台之上、处于阵法守护范围内的玄武、朱雀等几十位神君仙官。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下方发生的一切!
局势的逆转,快得超出了他们理解的范畴!
就在片刻之前,他们还在为叛军那不顾一切的疯狂冲击而倍感压力,甚至做好了血战到底、以身殉道的准备。
谁能想到,转瞬之间,攻守易势!
那不可一世的数万联军,竟在那红衣仙姬随手启动的、闻所未闻的金色大阵中,如同土鸡瓦狗般成片瓦解、灰飞烟灭!
这……这简首是降维打击!是神祇对凡尘的碾压!
玄武神君握着玄色重剑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他那张刚毅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震撼于玉卿仙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通天手段,惊悸于那阵法抹杀神魂的狠辣无情,同时……心底深处,又不可抑制地升起一丝寒意。
若仙姬愿意,他们这几十人,在这阵法中,又能支撑多久?
朱雀神君周身的火焰早己熄灭,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下方妖魔在金光中无声湮灭的景象,嘴巴微张,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脾气火爆,崇尚力量,但眼前这种绝对力量带来的、冷酷高效的毁灭,依旧深深震撼了他。他下意识地看向高台中央。
青龙神君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电,死死盯着那流转的阵纹,试图从中窥探出一丝奥秘,却只觉得深奥晦涩,如同仰望星空。他心中凛然,对玉卿的评价再次拔高。
白虎神君喉结滚动了一下,锐利的目光扫过下方混乱自残的叛军,最终也落回了高台中央。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女人,惹不起!
当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那依旧斜倚在王座上的玉卿,以及她身侧那位始终面无表情、仿佛眼前炼狱不过是寻常风景的司命星君时,一切疑惑似乎都有了答案。
司命太淡定了!淡定的近乎冷漠!
这种淡定,绝非强装,而是源于一种根深蒂固的认知——无论发生什么,都在仙姬掌控之中,都无需担忧。
这是一种绝对的信任,更是对仙姬实力的绝对信心!
看到司命如此姿态,玄武等人心中最后一丝因“未被提前告知计划”而产生的不快,也悄然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认知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是啊,他们与这位手段通天的玉卿仙姬,本就没什么深厚交情。她初掌天界,他们虽未明面反对,却也多是观望,甚至私下里对其铁腕手段颇有微词。
她不信任他们,不将如此重要的计划告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换做是他们自己,恐怕也不会将后背交给一群并不熟悉的“同僚”。
想通了这一点,玄武等人心中反而释然了,甚至隐隐生出一丝……庆幸?
庆幸自己选择了站在高台之上,而非下方那片金色的炼狱之中。
高台中央,王座之上。
玉卿不知何时又慵懒地坐了回去,甚至比之前更加放松。
她毫无端庄可言地摊靠在宽大的椅背上,一只手臂随意地搭着扶手,另一只手则支着线条优美的下颌。火红的裙裾如同流淌的熔岩,铺陈在冰冷的王座之上,与下方金色的毁灭之光交相辉映。
她脸上,依旧噙着那抹漫不经心的、仿佛看戏般的微笑。那笑容如此美丽,却又如此冰冷,如同冰封的玫瑰。
下方数万生灵的哀嚎、诅咒、求饶、湮灭……那人间极致的痛苦与绝望,似乎都无法在她眼中激起半分波澜。
她只是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如同欣赏一幅动态的、由鲜血与毁灭绘就的抽象画卷。看着那些曾经叫嚣着要杀她的存在,在绝望中挣扎,在恐惧中丑态百出,最终化为虚无……这似乎给她带来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愉悦。
司命,如同最忠诚的影子,依旧静立在她身侧半步之外。
月白的星纹仙袍在阵法金光映照下泛着冷光。他那张俊美而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眼眸如同两口古井,清晰地倒映着下方炼狱般的景象——湮灭的躯体、扭曲的面孔、消散的神魂……却不起丝毫涟漪。
他对那些哀嚎求饶无动于衷,对同僚的目光也视若无睹。他的全部心神,似乎都只专注于眼前这位红衣的仙姬,以及……他手中不知何时悄然浮现的、散发着微弱星辉的玉册金笔。
或许,他正在以一种超然物外的姿态,记录着这场由仙姬主导的、宏大而残酷的终焉审判。
阵中的哀嚎声,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稀疏、微弱下去。
倒下的身影越来越少,并非因为有人撑住了,而是因为……还能发出声音的“存在”,己经不多了。
褚璇玑拄着定坤剑的手臂剧烈地颤抖着,眼前阵阵发黑,连曦玄焦急的呼唤都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帷幕。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无边的黑暗和虚弱吞噬……
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最后一刻,她仿佛听到了一个冰冷而熟悉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叹息,清晰地在她灵魂深处响起:
“战神……不,魔尊璇玑……你的‘道’,就止步于此了吗?”
这声音,如同最后的丧钟!
嗡——!
笼罩天地的九曲黄河阵,金色的光芒骤然间明亮到了极致,仿佛要将整个天界都镀上一层金色!随即,那光芒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连同那无数玄奥的宫格光壁,一同消散于无形,仿佛从未出现过。
阵,落。
留下的,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旷到令人心悸的广场。
光滑如镜的寒玉地面上,纤尘不染,没有尸体,没有血迹,没有战斗的痕迹……只有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的能量余波,以及那深入骨髓的、属于彻底湮灭的虚无气息。
数万叛军联军,无论仙、妖、魔、人……尽数灰飞烟灭,神魂俱散!连一点存在过的痕迹都未曾留下。
唯有高台之上,那抹刺目的红,依旧鲜艳夺目。
玉卿缓缓收回了支撑下颌的手,嘴角那抹漫不经心的笑意,在空旷死寂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妖异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