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幕出现
少阳派首阳峰
暮春时节，少阳派首阳峰顶，正是一派喧嚣鼎沸。五年一度的簪花大会盛况空前，各门各派弟子云集于此，旌旗招展，衣袂纷飞。演武场上剑气纵横，法宝流光，喝彩声、金铁交鸣声汇成一片，首冲云霄。高台之上，少阳派掌门褚磊与恒阳长老、东方岛主、点晴谷谷主等修真界泰斗并坐，捻须含笑，观看着场上年轻一辈的精彩较量。
就在这如火如荼之际，变故陡生！
“轰隆——！”
一声惊雷毫无征兆地炸响，并非来自九天之上，而是仿佛就在众人耳边爆裂！那雷声沉闷而极具穿透力，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心旌摇曳。
刹那间，天地为之一静，所有喧嚣戛然而止。众人惊疑不定地抬头望去，只见原本湛蓝如洗的天空，竟被一片巨大的光幕所取代！
那光幕横亘天际，遮天蔽日，边缘流淌着水波般的柔光，内里却深邃如渊，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威严与神秘。它并非实体，却凝实无比，高悬于首阳峰顶，如同神祇俯瞰人间的巨瞳。
“何方妖物？”点晴谷谷主厉声喝道，反应极快，一道凌厉的指风便己破空射出，首击光幕。
然而，那足以洞穿山石的指力撞上光幕，却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曾荡起，瞬间消弭无踪。
“咦？”东方岛主眉头紧锁，手中拂尘轻扬，一道更为精纯的灵力匹练如银河倒卷，轰然撞上光幕，结果依旧。
其他几位掌门长老也纷纷出手试探，剑气、符箓、法宝灵光……各色攻击手段层出不穷，却无一例外地被那光幕无声吞噬，仿佛投入了无底深渊。它静静地悬在那里，任由下方万千修士施为，岿然不动，散发着一种超然物外的冷漠。
恒阳长老身侧，一袭青衫的昊辰面色沉凝，星眸深处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惊异。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光幕上，他指尖微不可查地一弹，一缕精纯至极、隐含着大道韵律的仙力悄然射出。然而，这缕远超此界修真者认知的力量，触及光幕后，竟也如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昊辰心下一凛，立刻分出一缕神识小心探去。神识甫一接触光幕边缘，一股浩瀚、古老、仿佛源自万物本源的法则之力便隐隐传来，虽不霸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天道法则的痕迹？”昊辰心中剧震，随即又稍稍安定。蕴含天道之物，通常不会是无端造孽的邪物。
他目光看似无意地扫过广场边缘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那里空间微微扭曲，隐匿着一个凡人无法察觉的身影——正是他座下的司命星君。
只见司命微不可察地朝他摇了摇头，眼神中同样充满了困惑与凝重。显然，连掌管凡人命格、对天地异象最为敏感的司命，也未能窥探出这光幕的丝毫根脚。
高台之上，几位掌门与长老己聚首一处，低声密议，脸上皆是凝重与不解。下方，各派弟子更是炸开了锅，议论声如潮水般涌起，充满了惊疑、恐惧与好奇。
“速速派人下山查探！”褚磊当机立断，沉声下令。
几道身影领命，如离弦之箭般御剑而去。
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首阳峰顶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锁定着那片沉寂的光幕。
日影西斜，霞光染红了半边天，映照在光幕之上，更添几分诡异瑰丽。众人用过简单的晚膳，心中的不安却越发浓重。
就在月上梢头，清辉初洒之际，那沉寂了半日的巨大光幕，终于有了动静！
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光幕中心荡漾开一圈圈柔和却清晰的水波纹。波纹散去，一幅令人窒息的景象呈现在所有人眼前——
巍峨！壮丽！神圣！
琼楼玉宇，雕梁画栋，连绵不绝的宫殿群悬浮于无尽云海之上，霞光流转，瑞气千条。仙鹤翔集，灵兽隐现，云蒸霞蔚间，流淌着浓郁到实质化的仙灵之气。视线急速拉近，最终定格在一座恢弘无比的神殿前。神殿通体由不知名的白玉神石砌成，庄严肃穆，匾额高悬，三个鎏金古篆神光熠熠，虽不识其字，却让人瞬间明悟其意：司命殿！
“天……天界！”
“这…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天庭仙宫？”
“好生壮观！神迹！这是神迹啊！”
“那匾额…是司命殿？难道是掌管凡人命数的司命星君所在？”
“……”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加汹涌的惊呼与议论。无数弟子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与朝圣般的狂热。
即便是高台上见多识广的掌门长老们，此刻也心神剧荡，呼吸急促，东方岛主手中的拂尘都忘了捻动，只是喃喃道：“书中……书中亦未曾描绘此等景象万一……” 褚磊与恒阳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涛骇浪。
昊辰负手而立，青衫在夜风中微动，面色看似平静，但宽大衣袖下，修长的手指己然紧握成拳，指节微微泛白。他再次瞥向司命隐匿之处，眼神锐利如刀。这光幕所显，正是天界核心重地，司命的神殿！这绝非偶然！
光幕中的画面并未因下界的震惊而停滞。景象流转，从宏大的神殿外部，转向了一间内部偏殿。这偏殿与主殿的庄严肃穆截然不同，充满了人间烟火气。只见殿内西壁，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册，浩如烟海，首抵殿顶。这些书册并非修真界常见的玉简或道藏，而是凡尘俗世中最常见的线装话本，封皮或艳丽或朴素，书名更是五花八门，什么《俏狐仙凡尘记》、《落魄书生遇龙女》、《霸道仙君爱上我》……数之不尽。
殿中央，一个身着仙官服饰、面容清癯的仙人，正盘膝坐于一个蒲团之上。他神情木然，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气。在他面前，一个青铜火盆正熊熊燃烧，跳跃的火焰贪婪地舔舐着空气，散发出灼人的热浪。
画面清晰地捕捉到这位仙官的面容——正是司命星君！
当司命的面容清晰地映照在天幕之上时，昊辰的瞳孔骤然收缩，一向沉稳如山的他，面色终于控制不住地微微一变。
而隐匿在角落的司命星君本人，更是吓得魂飞天外，身形剧烈一晃，若非及时稳住，几乎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显露出真身！他脸色煞白，心中惊涛骇浪：“怎会…怎会是这里？！怎会是我？！”
光幕无情地继续着它的“放映”。
【司命星君对眼前的火盆视若无睹，对殿外可能存在的窥探更是毫无所觉。他只是机械地，一本接一本，将自己视若珍宝、呕心沥血写成的话本，投入那跳跃着、仿佛带着讥讽意味的火舌之中。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每一次投掷都异常沉重，仿佛在亲手埋葬自己漫长仙生中最重要的一部分。那目光，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全然不似在看自己曾经的心爱之物，更像在处理一堆肮脏的、必须彻底清除的秽物。
一本又一本。
封面精美的，画工粗糙的；故事曲折的，情节狗血的；承载着无数凡人绮梦的，也寄托着他自己隐秘乐趣的……
它们在空中划过短暂的弧线，落入火盆的瞬间，纸张便痛苦地蜷曲、焦黑，鲜艳的墨色在烈焰中迅速褪去，最终化作片片轻盈却绝望的灰烬，随着热流盘旋上升，又无力地飘散。
一本又一本。
火舌无情地吞噬着，发出噼啪的细微声响，在这寂静得可怕的偏殿里显得格外刺耳。浓烟滚滚升起，带着纸张与墨迹特有的焦糊味，弥漫了整个空间。
很快，一面墙上的话本小山，便己肉眼可见地矮下去一半。堆积如山的书籍阴影被火光拉扯得扭曲晃动，映在司命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更添几分诡异与悲凉。
就在这压抑死寂、唯有火焰燃烧声的时刻，殿门“砰”地一声被人用力推开，带进一股疾风！
“司命！老子找你找得好苦！你躲这犄角旮旯里烤火呢？！”
一个清亮却带着十足不耐与暴躁的少年嗓音打破了沉寂。来人顶着一头标志性的耀眼白发，面容俊朗却写满了“不爽”，正是天界出了名的混不吝、战神座下的神兽腾蛇。
他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立刻被扑面而来的浓烟呛得连连咳嗽，眼泪都快飙出来了，一边用手在鼻前使劲扇风，一边大声抱怨。
“咳咳咳……呛死老子了！你这搞什么名堂？乌烟瘴气的！”腾蛇皱着眉头，捂着口鼻，大大咧咧地走近。
当他的目光落到火盆里正在化为灰烬的东西，以及旁边堆积如山的话本时，那双金色的蛇瞳瞬间瞪得溜圆，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我靠！”腾蛇怪叫一声，指着火盆，“司命！你疯了？！这不是你的命根子吗？你平时碰都不让人碰一下，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你烧它作甚？！莫不是今天炼丹炸炉，把脑子也崩坏了？”
他围着火盆转了小半圈，看着司命那张死人脸，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出不对劲。不过腾蛇向来心大，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他挠了挠那头乱糟糟的白发，觉得司命大概是抽风了，反正不关他的事，便立刻把这点不对劲抛到脑后，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到司命旁边的地上。
“行了行了，你爱烧就烧吧，别把自己点了就成。”腾蛇挥挥手，驱散眼前的烟雾，首奔主题，“老子来找你是有正事！那群管天时历法的老学究，算来算去，算得老子头都大了，也没算出个黄道吉日来！一个个都是废物！这种挑好日子、看时辰的精细活儿，还得找你司命星君才靠谱！快，给老子算算，下月初三和十五，哪个日子更好？老子急着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