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的厨余垃圾混着子弹擦过的热风,劈头盖脸砸在陈西海脸上。他像块浸透污水的破布,狼狈滚进窄巷的污水坑,后腰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炸开金星。安全感知如同被踩了尾巴的野猫,在脑海里疯狂嘶鸣——高架桥的阴影里,某个致命的瞄准镜正死死咬住他的后颈。
手机在污泥里震得发颤,徐明的短信像毒蛇吐信:“U盘换命。下一枪在眉心。”陈西海抹了把脸上的脏水,喉结滚动着咽下血腥味。巷口忽然暗下来,青石板上响起“嗒嗒”的高跟鞋声,像是死神踩着鼓点步步逼近。
“西海?”碎花伞下,林曼的米白风衣纤尘不染,宛如误入泥潭的白鹭。她睫毛上沾着细小的雨珠,眼眸里的心疼仿佛能滴出水来,“你的腰…还在流血!”
陈西海蜷缩在污水里,腐叶糊在脸上,后腰的伤口像条贪婪的水蛭,不断吮吸着他的生命力。那是被“红眼”神经毒素弹擦伤的,此刻每一次心跳,都像有人拿着烧红的铁钎往伤口里捅,麻痹感顺着脊椎往上爬,烧得他意识都有些模糊。
林曼微微俯身,伞沿的雨水在陈西海面前砸出小小的水花。她伸出的手白皙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精致,带着淡淡的冷调香水味。这味道混着污水的腥臭味,刺得陈西海鼻腔发酸。那张曾经让他魂牵梦绕的脸,此刻却让他浑身发冷。
“西海…真的是你?你怎么…怎么弄成这样?”林曼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像江南三月的雨,缠缠绵绵,却又暗藏锋利。她的目光扫过陈西海捂着后腰的手,指缝间渗出的暗红血渍在污水里晕开,“你的腰伤…天啊!还在流血!快起来!我送你去医院!”说着就要弯腰来扶。
这关切来得太巧,巧得像精心编排的戏台子。陈西海的细节洞察能力在生死边缘被强行唤醒,如同被冷水浇头,所有感官都变得敏锐得可怕。
他盯着林曼的手腕,那块铂金色腕表在昏黄路灯下泛着冷光。表盘外圈的放射状刻痕,此刻在他眼里不再是装饰——那分明是熵基金会二级权限人员的标识暗纹!和“红眼”短刀柄上的眼睛符号如出一辙!再看她的瞳孔,说“心疼”时放大的节奏,比正常情绪反应慢了半拍,精准得像机械齿轮。
还有她风衣下摆那道细微的褶皱,像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隐约勾勒出一个手机大小的硬物轮廓。而她身上除了香水味,还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臭氧和金属加热后的气息——那是高精密电子设备长时间运行的味道!
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比污水更冷,比枪口更寒。陈西海猛地往后缩,动作扯得伤口生疼,却顾不上喊痛。他撑着墙想站起来,身子却不受控制地晃了晃,眼前一片漆黑,又被意志力生生拽回现实。
“林曼?真巧…”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医院?不用了。这点伤,死不了。”
林曼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心疼瞬间凝成霜。她咬着下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西海…你还在恨我当年离开,是不是?我知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看到你这样,我…”一滴泪恰到好处地滑落,滴在污水里,转眼没了踪影,“我只是…只是关心你…”
关心?陈西海心里冷笑。在他眼里,这滴眼泪就像精心计算过的砝码,连盐度都透着虚假。但他不能轻举妄动,高架桥上的枪口还悬着,徐明的威胁还在手机里发烫。他得稳住局面。
“恨?早没了。人各有志。我现在…挺好。”他故意让声音听起来虚弱又麻木,像条濒死的野狗,“你快走吧,这地方…不安全。”
“不安全?”林曼敏锐地捕捉到他的眼神,脸上的担忧像是真的要溢出来,“有人追你?西海,你到底惹上什么麻烦了?告诉我!也许…也许我能帮你!”她上前一步,香风裹着危险的气息,“你看你的伤!还在流血!就算不去医院,至少…至少让我帮你买点药包扎一下?前面拐角就有药店!”她的手指向巷子另一头,那方向与高架桥的狙击点背道而驰。
药店?陈西海心里警铃大作。这更像是引他入瓮的诱饵。可后腰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神经毒素带来的麻痹感己经蔓延到大腿,再不处理,他怕是撑不了多久。
“帮我?”他盯着林曼的眼睛,那里面的恳切像画上去的油彩,“林曼,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人吗?一个泥腿子,欠了一屁股债,随时可能被人弄死在臭水沟里。你帮我?凭什么?”
林曼眼眶通红,突然从手包里掏出一沓钞票,崭新的粉红色纸币散发着油墨味,“拿着!去买药!去治伤!找个地方躲起来!算我…求你!”
就在她递钱的瞬间,陈西海看到她手表侧面闪过一道微弱红光,风衣下摆的褶皱也有了细微变化——她在录音!这钱不能碰,碰了就是跳进火坑!
他猛地后退,那沓钞票“啪”地掉进污水里,瞬间沾满泥污。“你的钱?太干净了。脏手碰过的东西,我嫌恶心。”
林曼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完美的面具裂开一道缝,眼底闪过一丝怒意,“陈西海,你还是这么…不识好歹。”她弯腰捡起钞票,动作优雅却透着嫌弃,“不过,没关系。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说完,她转身走进雨幕,高跟鞋声渐渐消失在巷子尽头。
陈西海靠着墙大口喘气,冷汗混着雨水往下淌。他不敢耽搁,强忍着剧痛,朝林曼指的反方向走去。他要确认那里是不是真的有埋伏。
巷子九曲十八弯,像条盘着的蛇。陈西海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后腰的血渗出来,把衣服黏在伤口上。转过最后一个弯,“便民药店”的招牌在雨里忽明忽暗,像只眨着的独眼。
店里只有个打瞌睡的老店员,门外空荡荡的,只有雨水在霓虹灯上流淌。陈西海刚松了口气,怀里的“红眼”短刀突然剧烈震动,烫得他差点叫出声。刀柄上的“眼珠”晶体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一股寒意铺天盖地压下来!
安全感知疯狂尖叫,视野里猩红的警告不断闪烁——药店对面居民楼三楼、身后巷子拐角、头顶雨棚上方,三个方向同时传来致命杀意!
陈西海瞳孔骤缩,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中计了!林曼根本不是指路,是把他往死路上推!“红眼”根本不是一个人,是个训练有素的猎杀小队!
药店对面的窗帘后,一点暗红的反光像恶魔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身后,一个全身黑甲、戴着诡异金属面罩的杀手无声出现,手里的武器泛着冷光。头顶雨棚传来细微的金属摩擦声,第三个杀手己经就位。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夜空,像把尖锐的刀,刺进这死寂的氛围。那哭声凄厉又刺耳,在雨夜中传得老远。
这突如其来的噪音让三个杀手动作微滞,尤其是那个黑甲杀手,扣动扳机的手指顿了一下。就在这一瞬间!陈西海像头受伤的野兽,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扑进旁边的垃圾堆里。
“噗!”一道淡蓝色的凝胶擦着他的脚后跟飞过,落地瞬间膨胀固化,像摊强力胶水。陈西海摔进垃圾堆,恶臭的污水溅了满脸,但他顾不上这些,蜷缩着把自己藏进垃圾深处。
婴儿的啼哭还在继续,尖锐得能刺破耳膜。药店对面的红光还在徘徊,黑甲杀手己经调整枪口,对准了垃圾堆。
就在这时,一声怒吼传来:“干什么的?!”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保安拎着橡胶棍冲了进来,手电筒的光乱晃,“大半夜的!拆房子啊?!谁他妈扔的垃圾?!”
手电筒的光照到黑甲杀手的瞬间,对方明显僵住了。雨棚上的杀手立刻缩了回去,对面楼上的红光也消失不见。
“我操!什么玩意儿?!”保安吓得声音都变了,举起橡胶棍,“你…你干什么的?!站住!别动!”
趁着混乱,陈西海像条泥鳅,从垃圾堆另一侧溜了出去,贴着墙根拼命跑。他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首到肺像要炸开,双腿再也迈不动,才栽进一个废弃工棚。
他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每口气都带着铁锈味。后腰的伤口彻底崩开,血渗出来,在水泥地上积成小小的血泊。怀里的“红眼”短刀终于安静下来,但那颗“眼珠”却似乎更红了,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陈西海摸出手机,屏幕裂了,但还能亮。一条匿名短信静静地躺在收件箱里:“哭得及时吗?”
他盯着这五个字,后背发凉。那声婴儿啼哭,根本不是意外…是谁在暗中帮他?又为什么要帮他?这漆黑的夜里,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