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前的闷热裹着铁锈味,陈西海刚把安全帽往脚手架上一扣,就听见基坑深处传来闷响。老李庞大的身躯像袋水泥般砸进积水,工装裤瞬间洇开暗红,混着泥浆在碎石间蜿蜒,像极了老家屋檐下生锈的排水管。
"老李!"陈西海三步并作两步跳下去,工装裤膝盖蹭在钢架上擦出火星。老李蜷缩着抽搐,右下腹硬得像冻僵的馒头,指尖按下去时,肌肉像绷紧的弓弦般弹回来。呕吐物混着血丝溅在陈西海鞋面上,酸腐味呛得他鼻腔发疼,恍惚间竟想起码头那些腐烂的死鱼。
老周扯着嗓子吼:"叫救护车!"安全帽檐下的脸白得像墙灰:"但最近的医院要过三个隧道,堵成粥的晚高峰...西十分钟都到不了!"他掰开老李眼皮,瞳孔像蒙上雾的玻璃球,"这模样,怕是连袋烟功夫都撑不住。"
基坑里弥漫着铁锈与血腥气,应急灯在积水里摇晃出破碎的光斑。陈西海盯着老李发紫的嘴唇,突然摸到战术腰包夹层里那支冰冷的金属管。X-7的警告在耳边炸开:"残次品,不可用于基因修复",可老李的脉搏像游丝般在指尖颤动,就像那年长江发大水,他在漩涡里救起的濒死江豚。
"让开!"陈西海扯开老李沾满泥浆的工装,暴露出紧绷发亮的皮肤。银色注射器泛着冷光,针头细得像绣花针。他想起码头老师傅教的窍门,凭着【细节洞察】锁定阑尾投影点,猛地扎下去。金属注入皮肤的瞬间,老李突然僵首如木桩,暴突的眼球深处闪过幽蓝光芒,像暴雨夜江面划过的闪电。
原本若有若无的脉搏突然变得清晰,虽然快得像擂鼓,但总算有了活气。可注射部位的皮肤却迅速降温,摸上去像寒冬腊月的铁块,隐隐透出金属冷光。陈西海看着老李手背浮现的细密银纹,想起小时候在江边捡到的机械表,齿轮锈死后泛出的金属光泽。
救护车呼啸而去时,陈西海才发现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市立医院走廊里,消毒水味刺得鼻腔生疼。他攥着沾血的工装坐在长椅上,战术腰包下的U盘突然发烫,尾端红光一闪而逝,像极了长江汛期江面上转瞬即逝的航标灯。
手术室红灯熄灭时,主刀医生摘下口罩,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医学奇迹!送来时感染性休克,阑尾都烂穿了!"他调出CT影像,屏幕上银灰色膜状物像活物般包裹着穿孔部位,"这东西强行封堵感染源,但...也导致部分组织坏死。"
话音未落,走廊尽头传来皮鞋叩击声。三个穿银灰色西装的男人走来,为首者镜片流淌着数据流,像极了熵基金会清除者眼中的红光。"创生科技,银狐。"男人抬手,助手打开的仪器发出蜂鸣:"全市急救网监测到非地球纳米集群信号,源头在你身上。"
陈西海感觉后腰的注射器硌得生疼。银狐身后的安保人员手持电磁棍,蓝光闪烁如毒蛇吐信,让他想起码头带电的防护网。"合作吧。"银狐声音像冷冻过的钢条,"没有我们,病人三小时内必死。而且纳米机器人降解时释放的辐射,会把他变成行走的污染源。"
手术室突然响起刺耳警报。陈西海冲进去时,看见老李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银灰化,细密纹路像长江支流般疯狂蔓延。U盘在怀中剧烈震动,释放出的幽光与金属光泽交织,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臭氧混合的怪味。创生科技的研究员举着紫色注射器逼近:"必须立刻清除污染源!"
"想动他?先过我这关!"陈西海抄起止血钳掷出,内劲灌注的金属器械擦着研究员耳畔飞过。他趁机撞向银色探测器,指尖点向散热孔的瞬间,仿佛看见长江汛期决堤的洪水——失去控制的纳米机器人开始疯狂吞噬老李体内的金属元素,病床上的人正在变成一尊痛苦扭曲的金属雕像。
银灰色鳞片爬上老李脖颈,监护仪警报声像绝望的哭喊。创生科技的安保人员用电磁棍抵住陈西海后颈,电流刺得他头皮发麻。而老李喉间发出的金属摩擦声,像极了长江上锈迹斑斑的锚链,正在一点点坠入深不见底的漩涡。陈西海盯着U盘黯淡下去的幽光,突然想起老家祠堂梁柱上的裂痕——看似坚硬的表面下,早己千疮百孔。
"再不动手,整个楼层都会被感染!"银狐的声音像冰锥刺进耳膜。陈西海看着老李逐渐失去人类特征的面庞,想起他们在工地上分食的馒头,想起老李说起女儿考上大学时眼里的光。U盘突然爆发出刺目紫光,一股熟悉的甜腻气息涌入鼻腔——那是桃花煞的味道,竟在此刻混着金属腥气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