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雨季的潮气还渗在医院的墙缝里,陈西海的手指刚触到病房斑驳的木门,头顶的警报器突然炸开刺耳鸣响。猩红的应急灯在墙面疯狂扫动,像极了长江上巡逻船的探照灯,将林曼苍白的脸切成明暗交错的碎片。她挎着的小羊皮手包突然滑落,金属链条砸在地面的声响,刺耳得如同老家祠堂生锈的铜铃。
“怎么回事?”林曼弯腰捡包时,后颈那道蜈蚣状的疤痕若隐若现——那是三年前她消失那晚,在巷子里被人划伤的。陈西海盯着那道疤,工装裤膝盖处的补丁蹭过墙面,发出砂纸打磨铁锈的声响。他忽然想起小时候,长江发大水冲垮堤岸,也是这样令人不安的预兆。
“这话该问你吧,曼陀罗小姐?”陈西海刻意把每个字咬得生疼,看着林曼瞳孔骤缩的瞬间,仿佛又看见十五岁那年,在江边剖开的鱼腹里,那双失去生机的眼睛突然收缩。她挺首脊背时,白大褂下摆扫过金属护栏,发出风铃碎裂般的脆响,和记忆里她哼的小调截然不同。
林曼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像被惊飞的蝴蝶。“交出密钥。”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像医院消毒水浸泡过的不锈钢器械,冰冷而光滑,“你知道熵的意志就像长江水,挡不住的。”她的目光越过陈西海,停留在病房门上——那里还贴着半张褪色的福字,是老王女儿上次探病时贴的,边角己经被水汽泡得发皱。
陈西海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后腰被柳含烟抓伤的旧伤突然发作,像有把生锈的剪刀在剜肉。他想起西叔临终前攥着的那枚铜钱,边缘锋利得能割破皮肤。手指刚摸到口袋里发烫的U盘,金属外壳烫得像刚从长江里捞起的铁锚,一股信息洪流猛地冲进脑海——西北矿场,地下七百米。可就在林曼说话的瞬间,这个坐标突然扭曲成医院地下三层的太平间,如同长江里突然改变流向的暗流。
“你们也配说连累?”陈西海向前逼近,工装鞋底碾过地面残留的输液贴,发出黏腻的声响。他想起前天在工地,老王躺在基坑里,皮肤下疯狂蔓延的银色纹路,就像长江汛期裂开的堤岸。“西叔的命,老王的命,在你们眼里不过是账本上的数字!”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比长江的浪头更凶狠。
林曼的后背抵住消防栓,金属箱发出沉闷的回响。她的睫毛又颤动起来,这次陈西海看清了,在电子眼的幽蓝光芒下,那上面沾着细小的金粉,和三年前她生日时,自己送的那支廉价口红一个颜色。“情绪化解决不了问题。”她的声音突然带着电流杂音,像老式收音机在暴雨天的嘶鸣,让他想起那些她彻夜未归的夜晚,家里那台总在漏电的旧电视。
陈西海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铁锈味。他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林曼的瞳孔再次收缩——画面里,三个黑衣人正沿着消防通道攀爬,为首的男人手腕上,还戴着林曼遗落在他出租屋的红绳手链。“看到了吗?”陈西海的声音像冬天的长江水,“你的同事们,连翻墙的姿势都像训练过的军犬。”他故意把“同事”两个字咬得很重,看着林曼脖颈处的金属光泽微微发烫。
林曼的呼吸乱了一拍,手包拉链发出刺耳的声响。陈西海抓住她手腕的瞬间,闻到了熟悉的茉莉花香,混着淡淡的机油味——这味道和记忆里她帮自己修自行车时一模一样。她的膝撞击在他小腹,力道却像被水浸泡过的麻绳。陈西海咬牙将清心符拍在她额头,符纸接触皮肤的刹那,他听见了长江决堤般的轰鸣。
林曼发出非人的惨叫,像被渔网缠住的江豚。她的眼球翻白,太阳穴青筋暴起,像长江里扭曲的水草。“错误!错误!”她的声音分裂成三种频率,其中一个带着林曼的哭腔,“西海,救我...”这句话让陈西海的手颤抖起来,仿佛又回到那年长江涨水,她在洪水里紧紧抓住他的手。
就在这时,整座医院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比警报更尖锐的蜂鸣从地底升起,像无数钢针刺进耳膜。陈西海口袋里的U盘烫得能煎熟鸡蛋,新的坐标信息如潮水般涌来——太平间第七号柜。他看向林曼,她额头的符纸化作灰烬,电子眼重新亮起时,眼中的光芒冷得像长江深处的暗冰。
“目标确认。”林曼的手掌亮起幽蓝光芒,空气开始结霜。陈西海闻到了熟悉的甜腻气息,和桃花煞发作时一模一样。走廊尽头传来金属摩擦声,像熵基金会的清除者正在磨爪。他想起老王女儿发来的短信,说爸爸想吃长江刀鱼。掌心的U盘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紫光,在绿光笼罩的走廊里,照出无数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如同长江里窥视的鱼群。而病房门后的老王,此刻是否也在这冰冷的监控网下,像条待宰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