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骰盅砸在绿呢台面的闷响混着汗酸，刀疤脸荷官腰间砍刀的寒光正抵住陈西海喉结。最后一枚筹码红得像凝固的血，赌友阿强金牙泛着狞笑：“输干净，留只手。”裤袋里手机烫得要烧穿皮肉，徐明的短信刺进瞳孔——“老王女儿明天升学宴”。
陈西海后背贴着墙，水泥墙的寒气透过汗湿的衬衫渗进骨头。赌厅吊灯滋滋冒着电火花，惨白的光晕里，雪茄灰像黑色雪花簌簌落在绿呢桌面上。阿强脖子上的金链子晃得人眼疼，花臂打手的指节捏得咔咔响，这声音混着赌客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像毒蛇吐信般在他耳膜上剐蹭。
“陈哥这手气，该去庙里拜拜。”阿强故意凑近，嘴里的槟榔味喷在陈西海脸上，“用老王那笔赔偿金换的筹码，眨眼就没了？不过兄弟仗义，再给你次翻身机会。”他肥厚的手掌重重拍在“大”字区域，“押这儿，赢了债一笔勾销，再送你两万！输了...”阿强的拇指在食指和中指间搓了搓，那意思比明刀明枪还狠。
陈西海喉结滚动，尝到了铁锈味。老王临终前插着呼吸机的样子突然在眼前炸开——那笔赔偿金是他女儿上大学的命根子。手机又震了一下，徐明第二条短信像把烧红的铁钎：“别耍花样，摄像头盯着你呢。”
就在这时，一股滚烫的电流突然窜上脊椎！陈西海眼前的世界像被按了慢放键，刀疤脸荷官放下骰盅时，左眼睑0.3秒的抽搐被无限放大；阿强说“押大”时，右侧嘴角比左侧多扯起0.5毫米；花臂打手B盯着桌下黑包的眼神，让陈西海瞬间想起小时候见过的、守着鼠洞的野猫。
“荷官这手有点抖啊？”陈西海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门。他盯着骰盅底座边缘若隐若现的金属反光，那抹反光在他眼里渐渐变成猩红的警示灯。这是徐明设的局，用老王女儿当人质，逼他输光赔偿金，好坐实那份伪造的“投资意向书”。
阿强的金牙在灯光下晃得刺眼：“陈哥，磨磨唧唧不像道上混的！买定离手！”他身后的打手己经摸到了刀柄，赌厅里其他看客嗅到血腥味，纷纷围拢过来。
陈西海的手指在发抖，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一股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和老王在湘江边钓鱼，江水漫过脚踝的凉意。那时他们总说，等孩子们考上大学，就去橘子洲头看烟火。
“我押...”陈西海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的目光扫过“大”“小”区域，最后落在赔率150倍的“围骰”上。这个概率比湘江里钓起金龙鱼还渺茫，但此刻，他看到刀疤脸荷官脖颈暴起的青筋，看到阿强瞳孔里一闪而过的慌张。
筹码脱手的瞬间，陈西海感觉时间凝固了。红色圆片划过空气，像一滴挣脱枷锁的血珠，精准地落在“围骰”区。整个赌厅突然安静得能听见吊灯的电流声，阿强的笑容僵在脸上，刀疤脸荷官的喉结上下滚动，发出干涩的声响。
“你他妈耍我？！”阿强的咆哮震得吊灯摇晃。陈西海却突然蹲下身，抱着头喊：“手滑！真的手滑！阿强哥，这咋算啊？”他眼角余光瞥见花臂打手的刀己经出鞘三寸，冷汗顺着脊梁沟往下淌。
刀疤脸荷官的手悬在骰盅上方迟迟不敢揭开。按规矩，筹码落定就不能改，可他那藏在骰盅底座的磁铁，根本控制不了“围骰”！阿强盯着陈西海颤抖的肩膀，突然狞笑起来：“开盅！我就不信邪！”
当骰盅揭开的刹那，空气仿佛被抽走了。三个鲜红的“一”字静静躺在绒布里，像三只嘲弄的眼睛。赌厅炸开锅，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陈西海猛地跳起来，一把揪住阿强的金链子：“150倍！给钱！”他故意让唾沫星子喷在阿强脸上，趁机将手机塞进赌桌缝隙——录音键早在“手滑”时就按下了。
阿强的脸涨得发紫，突然拔刀刺来！陈西海侧身躲过，抄起桌上的威士忌酒瓶狠狠砸在赌桌上。玻璃碎裂声里，他大喊：“出老千！荷官的骰盅有磁铁！”这话像颗炸弹，原本起哄的赌客们瞬间安静，目光齐刷刷投向刀疤脸荷官煞白的脸。
“血口喷人！”阿强的刀在空中划出半道弧，但在众人的注视下，终究没敢落下。陈西海擦了擦嘴角的血，冷笑：“敢不敢验盅？”他知道阿强不敢，一旦验出磁铁，整个赌场都得完蛋。
阿强喘着粗气，突然将一沓钞票甩在陈西海脸上：“算你狠！”转身带人冲出赌厅。陈西海弯腰捡起钱时，摸到了口袋里皱巴巴的纸条——那是老王女儿的录取通知书复印件，边角被他攥得发潮。
走出赌场，长沙的夜风吹散了雪茄味。陈西海靠着斑驳的砖墙，听着远处湘江的浪声。手机录音里，阿强那句“输光这局，留只手”清晰无比。他抬头望向橘子洲头方向，那里的霓虹倒映在江面上，像无数破碎的星星。明天，他要带着这些“星星”，去赴一场关于承诺的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