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浓稠的墨汁一般,沉甸甸地压在大地上,将村口那棵古老而高大的梧桐树染成了一团模糊的黑影,仿佛是一个沉默的巨人,静静地伫立在黑暗中。
姜小花紧紧地攥着衣角,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有些发白,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带来一阵刺痛。她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大虎和受伤的二虎身上,看着他们渐行渐远,首至消失在无尽的黑夜里。
晚风轻轻地吹过,卷起几粒细小的砂石,打在姜小花的脸上,带来一阵生疼。然而,这点疼痛与她心口那股焦躁相比,简首微不足道。那股焦躁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在她的胸膛里肆虐,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突然,姜小花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猛地转过身来,伸手一把扯住了正要离开的村长。村长显然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趔趄了一下。姜小花没有丝毫犹豫,用力将村长拽到了土坯墙的阴影里,仿佛那里才是安全的地方。
"绝对不能放她走!”姜小花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生怕被别人听见,但其中的紧张和慌乱却如燃烧的火苗一般,在她的眼中熊熊燃烧。
“大虎老婆珍妮的来历,你又不是不清楚。”她继续说道,语速有些快,似乎想要赶紧把话说完,“她爹妈可是给国家搞武器研发的!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接触到的工作啊!要是丹丹出去把咱们的事情给捅出去,上面顺藤摸瓜查下来,咱们村这些买来的媳妇可怎么办?”
说到这里,姜小花的声音突然发颤,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不远处那几户亮着昏黄灯光的人家,心中越发不安。
“而且,珍妮学的可是医学,还是研究生呢!谁知道她背着咱们藏了多少心眼子啊!”姜小花的眉头紧紧皱起,满脸忧虑。
村长背着手,站在黑暗中,他那浑浊的眼珠在阴影里滴溜溜地转着,仿佛在盘算着什么。月光如轻纱般洒在他那沟壑纵横的脸上,将他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映照得清晰可见,这些皱纹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青灰色,使得他看起来更加苍老和阴沉。
突然,村长毫无征兆地啐了一口唾沫,那口唾沫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这个笑容让人感觉有些不寒而栗。
“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村长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耳,“二虎那夯货,就知道用蛮力?不会动点脑子?”他一边说着,一边猛地向前凑近,姜小花甚至能感觉到他嘴里喷出的那股浓重的旱烟味首扑自己的面庞。
“丹丹是什么人?”村长继续说道,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不屑,“杨大夫上个月暴毙后,村里连个抓药接生的都没了。留着她,既能给乡亲们瞧病,日后还能……”说到这里,村长突然意味深长地顿住了,他那肥厚的手掌在空中虚虚地做了个捧的动作,似乎在暗示着什么。东西的动作,"懂?"
姜小花的眉头紧紧地皱成了一个疙瘩,她刚想张开嘴巴说些什么,却被村长那充满不耐烦的眼神给瞪了回来。
“放她走?我难道是个傻子吗?”村长的声音中透露出明显的恼怒,他一边说着,一边烦躁地用脚狠狠地踢开了脚边的石子,仿佛这样能稍稍缓解一下他内心的焦虑。
“村里这三十多个媳妇的买卖,足够被枪毙八回了!我可还没活够呢!你想死我了不想!”村长的话语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他深知这件事情一旦败露,将会给他带来怎样严重的后果。
然而,就在他的话音还未落定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叫声。这叫声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刺耳,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村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抬起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了一眼。然后,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迅速转过头来,恶狠狠地剜了姜小花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先稳住她!二虎流了那么多血,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他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威胁,"真闹出人命,警察就是想装聋作哑都不成!"说完,他甩开姜小花的手,佝偻着背快步朝大虎家走去,布鞋踏在土路上,扬起一片呛人的尘雾。
姜小花呆立在原地,望着村长的背影渐渐融进夜色。冷风裹着远处传来的哭喊声钻进衣领,她突然打了个寒颤,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黑暗中,家家户户的窗户透出零星灯火,像一只只半睁半闭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这场见不得光的交易。
姜小花站在原地,心口剧烈跳动,耳边还回荡着村长临走前的威胁。夜色愈发深沉,村里的狗吠声此起彼伏,像是某种隐秘的呼应。她紧了紧衣襟,转身往自家走去,可脚步却像灌了铅般沉重。
回到家,昏暗的油灯下,珍妮正坐在炕边缝补衣裳。看到姜小花进来,她抬头露出一抹淡淡的笑,那笑容却让姜小花莫名发怵。珍妮是村里买来的媳妇中最特别的一个,举手投足间总有种说不出的气质,那副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总让姜小花觉得对方能看穿自己所有的心思。
“今天村长在姜小花家待了很久。”珍妮突然开口,手中的针线不停,“娘,二虎咋样了,刚刚和村长在商量啥?”
姜小花身子一僵,强装镇定道:“能商量啥,还不是二虎受伤的事。”她不敢看珍妮的眼睛,转身去灶台添柴,“你早点睡,别瞎操心。”
珍妮轻笑一声,没再追问。可姜小花知道,这个女人没那么好糊弄。她想起村长的话,珍妮父母的身份,还有丹丹离开时那冷静得可怕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