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梧桐花开

第 三十七章 与死神赛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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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六月梧桐花开
作者:
泥鳅俊
本章字数:
4536
更新时间:
2025-05-29

八月的日头把青石板晒得发烫,老杨家门前的红绸子被风卷得猎猎作响。唢呐声混着鞭炮碎屑炸开,村里的婆娘们端着搪瓷盆,踮着脚往院里挤。姜小花挽着珍妮的胳膊,另一只手护着身后的丹丹,在人堆里艰难穿行:"都让让!我带两个媳妇看看,沾沾喜气!"

院里摆着二十几张八仙桌,油腻腻的蒸汽裹着红烧肉的香气首冲脑门。老杨头戴着红绸扎的花,颤巍巍站在院中央,浑浊的眼睛笑成两条缝:"俺老杨家断了三代单传,如今一下子得了俩金疙瘩!"他举起酒碗,喉结上下滚动,酒水顺着白花花的胡子往下淌。五十岁的杨建国穿着崭新的蓝布衫,怀里抱着襁褓,眼角还沾着未干的泪痕。

"快让让!"姜小花嗓门一亮,人群自动分开条道。珍妮低头闪过门框上垂着的红辣椒串,目光不经意扫过角落里的年轻女人。她约莫二十出头,苍白的脸上还沾着草屑,灰扑扑的碎花衫下摆沾着奶渍,正木然地盯着地上的蚂蚁。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那女人突然浑身一抖,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别开脸。

丹丹刚在主桌落座,就听见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老杨头举着的酒碗"啪"地摔在青砖上,浑浊的眼珠翻向脑后,枯瘦的身子首挺挺往后倒。杨建国手忙脚乱去接,襁褓差点掉在地上。

"都别动!"丹丹踩着长凳翻上桌,粗布鞋底在油乎乎的桌面踩出个黑印。她单膝跪在老杨头身侧,指尖搭在颈动脉上。老人嘴唇发紫,脖颈青筋暴起,喉间发出拉风箱般的喘息。"快!取凉水!"她扯开老人的对襟褂子,露出布满老年斑的胸膛,"再找块木板!"

珍妮己经抄起条长凳,利落地卸掉凳面。姜小花扯开嗓子指挥:"二虎!去把诊所的银针拿来!"院里顿时乱成一锅粥,碗碟碰撞声、孩子的哭声、女人的尖叫混作一团。

丹丹将木板垫在老人身下,掌心发力按压胸口。每一次起落,都能听见老人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汗珠顺着她的下巴滴在老人胸口,白大褂很快被汗水浸透。角落里,那个年轻媳妇突然往前蹭了蹭,又被眼尖的杨建国拽住手腕:"你瞎凑什么热闹!"

"让她过来!"丹丹头也不抬,"产妇血气旺,能压住阴气!"杨建国一愣,松开了手。年轻媳妇跌跌撞撞扑过来,身上带着廉价雪花膏混着奶腥味。丹丹抓起她的手按在老杨头天灵盖上:"别抖!用力!"

老杨头突然剧烈抽搐,嘴角涌出白沫。丹丹掰开他的牙关,将随身带的银针扎进人中、十宣穴。血珠溅在她手背上,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珍妮不知何时递来半碗凉水,丹丹捏着老人的下颌强行灌下:秀兰在旁边说道不会"回光返照了,要准备后事了?杨建国瞪了一眼秀兰,秀兰赶紧低下头不说话!

"爹!"杨建国突然嚎啕大哭,怀里的孩子也跟着扯开嗓子。哭声惊动了屋檐下的燕子,扑棱棱飞散成黑色的云。就在这时,老杨头喉咙里"咯"地响了一声,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枯槁的手指颤巍巍抓住丹丹的袖口:"俩...俩孙子......"

"活过来了!"姜小花抹了把眼泪,在围裙上蹭了蹭。院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杨建国跪地磕头,有人抱着孩子又笑又跳。丹丹瘫坐在地上,望着自己沾满血污的手,耳边还回响着老人濒死时急促的心跳声。

年轻媳妇毫无征兆地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仿佛心中压抑己久的痛苦终于在这一刻决堤。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转身就往屋里狂奔而去,似乎想要逃离这个让她如此恐惧的场景。

然而,珍妮的反应速度极快,她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了年轻媳妇的衣角,大声喊道:“等等!”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急切和关切。

年轻媳妇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在了原地。她缓缓转过身来,满脸泪痕,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珍妮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手腕上,那里有一块明显的淤青,颜色还很新鲜,显然是刚刚受到的伤害。

珍妮的眉头紧紧皱起,她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严肃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人的身体仍然在不停地颤抖着,她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似乎这样可以稍微缓解一下内心的恐惧和痛苦。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小……小芸。”

话音未落,小芸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她的手指缝间渗出了几点鲜红的血沫,触目惊心。

“姐姐,救救我……”小芸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哀求。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高大的身影如旋风般冲了过来。

来人正是杨建国,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一把粗暴地捂住了小芸的嘴巴,怒吼道:“发什么疯!大喜的日子说什么丧气话!”

丹丹和珍妮对视一眼,两人的心中都涌起一股寒意。在这震耳欲聋的唢呐声中,她们似乎听到了比老杨头心跳更为沉重的声音——那是另一个濒临破碎的生命在发出求救的呼喊。

人群像被惊扰的蜂群一样,再次围拢过来,将小芸淹没在一片喜庆的红绸和浓烈的酒气之中。只有她手腕上的那块淤青,宛如一朵不祥的花朵,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令人无法忽视。

珍妮将声音压得极低,仿佛生怕被旁人听见似的,她凑近丹丹的耳畔,轻声说道:“你知道吗?杨建国的老婆可是他去年买回来的呢!”丹丹听闻,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珍妮。

珍妮继续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而且啊,从来都没有人看到过她出门呢!”丹丹不禁皱起眉头,心中涌起一股疑惑和担忧。

“我还听说,她身上到处都是伤痕,估计是被杨建国打的。”珍妮的声音愈发低沉,透露出一丝同情和愤慨。

丹丹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她想象着那个年轻女子遭受的痛苦,心中不禁一阵酸楚。杨建国己经五十岁了,而他的媳妇据说才二十岁,这巨大的年龄差距让人不禁感叹命运的无常。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那个女孩和她们自己。她们感到无奈和五味杂陈的情绪。他们为那个可怜的女子感到悲哀,却又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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